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李远方从食堂打来两份饭菜，与林清涟在办公室里吃。
这个年代，机关食堂打饭要交饭票，倒不至于被人说成蹭饭。
吃完饭后，李远方开上捷达轿车，拉着林清涟，先是在镇驻地转了一圈，接着开车驶向九齿钉耙山，停在第三座山峰脚下。
石阶小路狭窄弯曲，两旁是茂密的草木。
二人拾阶而上，欣赏美丽的山间秋色，转过一个山坡，来到山谷一座小庙。
李远方捐献二百元钱，庙里老和尚给他两柱香，点燃后插到香炉里，请二人许下心愿。
庙西石阶路旁边有两块巨石，上面刻着“儿女石”三个红字。
老和尚介绍说，未婚男女向“儿女石”扔小石头，落在左边会生男孩，落在右边会生女孩。
李远方立即捡起一个小石块，微笑道：“清涟，扔过去，看看落在哪边？”
林清涟接过小石块，用力向前掷去，打在右边巨石上，转过头看着李远方的反应，看到他的模样，感到诧异，至于这样激动吗？
“太好了！清涟，我喜欢女孩。”
李远方挥舞着手臂，眼睛里有泪花显现。
他前世有一个可爱女儿，重生过来后找到老婆，当然迫切希望找回女儿，因此看到小石块打在右边巨石上，便激动得热泪盈眶。
“看把你高兴的！”林清涟娇嗔道，走到他身旁，紧紧挽住他的胳膊。
“阿弥陀佛！”
老和尚看着画面温馨，合掌念了声佛号，从庙里取出一包草药，送给李远方，说是服用后会早生贵子。
“谢谢大师！”
李远方接过草药，告别老和尚，下山后，先回镇机关处理公务，然后与林清涟到乐喜饭店吃农家饭。
林清涟对农家饭赞不绝口，只是讨厌清河传来的臭味。
为了尽快找回女儿，李远方对她简直是百依百顺，郑重地说道：
“为了给老婆大人创造一个好的吃饭环境，我争取在一个月之内，让清河臭味彻底消失，河水变得清澈，成为名副其实的清河。”
“你尽吹牛皮！”林清涟娇笑道，尽管觉得不可能，可是喜欢他顺着自己说话。
“咱俩打个赌，倘若我让清河的水变清，你要叫我‘老公’好不好？”李远方笑道。
“哼！你先做到再说。”林清涟的脸变红，浅浅笑道。
李远方怫然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镇长之怒，关闭纸厂，水清十里。”
林清涟咯咯笑着，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觉得自己很幸福，很有安全感。
……
李远方说到做到，第二天就与柳宏宇来到镇造纸厂调研。
院墙外探出一根粗大的水泥管子，黑水滚滚而出，散发出恶臭气味，顺着沟渠流入清河。
“清河污染的源头就在这里。”他愤怒地说道。
“镇长，清河沿岸村民多次上访，强烈要求整治污染，镇党委也多次开会研究，最终还是舍不得关闭造纸厂。”柳宏宇叹气道。
“难道就不能对污染水进行净化处理，达到环保要求再排放吗？”李远方问道。
“据说是用麦秸秆造纸，这种工艺很难进行环保改造，并且费用很高，因此造纸厂就一直这样生产。”柳宏宇解释道。
“走！进去看看。”
李远方道骑着摩托车来到造纸厂门口，被门卫拦下。
柳宏宇向门卫说明后，门卫却说要听厂长指示。
“冲进去！”李远方加了把油门，飞驰进入厂区。
他首先来到原料堆场，只见存放着二十多堆压实的麦桔；接着来到车间门口，停下摩托车后，走入内部。
工人通过传送线，把麦桔送入粉碎机中，再把粉碎好的秸秆放入水泥池内浸泡。
还有工人从泡好的水泥池内捞出秸秆，放入大锅内，加入烧碱等化学品蒸煮。
另有工人从锅内捞出秸秆，放在传送带上，送入磨机碾压成细粉。
这些细粉被运送到水泥槽内，加水稀释后，流入一排极细网状模具，然后通过传输线，送入一排烘炉中。
李远方特意看了看，烘炉采用烧煤的方式。
在烘炉尽头出纸，缠绕在卷轴上。当纸缠满后，工人取下，换上新的卷轴。
车间里有两条烘干线，一条出来黄色的草纸，另一条出来染成红色的卫生纸。
这两卷纸有个共同特点，表面粗糙，纸上面有很多短麦杆。
生产过程中产生大量黑色废水，含有大量的污染物质，流入旁边下水道中。
走出车间，发现厂区没有建设沉淀净化池，通过管道直接排到厂外。
副厂长气喘吁吁地跑来，解释道：“李镇长，我们厂长到县城去办事，您先到办公室坐坐。”
“不坐，回去！”
李远方不理他，骑上摩托车，返回镇机关。
在党委会上，李远方慷慨激昂地说道：“同志们，清河被污染成黑河、臭河，两岸村民多次上访，反映造纸厂污染问题，时至今日仍未解决。
我今天到造纸厂调研，发现车间使用土法造纸，空中冒黑烟，地上流黑水，污染了空气，弄脏了河水，破坏了清河镇环境，损害了人民群众身体健康，触目惊心啊！
有的同志会说造纸厂解决了就业，增加了镇政府财政收入。为了暂时的经济利益，未来会付出更多的治理成本。对这种严重污染环境的企业，我看不要也罢！
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更何况造纸厂每年交不了多少钱。
企业主要负责人根本就没有环保意识，生产过程中产生的污水，直接排入清河，这表明他没有一点社会责任感，更是违反了环保法律，我建议立即关停造纸厂！”
对于李远方的建议，除了董清萍明确表示支持，大部分党委班子成员保持沉默。
邹积金心中得意，微笑着说道：“清河镇经济不发达，造纸厂是效益最好的镇办企业，关停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大家都谈谈意见。”
王会军马上发言：“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几乎所有地区经济发展，都经历先污染后治理过程，这就说明发展经济是第一要务。
只要经济得到快速发展，就会增加财政收入，就有钱来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就能增加本地吸引力，进而可以引进先进技术企业。
等到新企业形成积聚效应，财政收入就会大幅增加，到时再治理环境污染也不晚，这叫‘以空间换时间’，是地方经济发展的必由之路。”
李远方批评道：“地方经济发展证明，先污染后治理模式有巨大的危害，教训深刻，无疑是饮鸩止渴，不符合中央提出的绿色协调发展理念。
我们必须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放弃眼前利益，关闭造纸厂，恢复清河生态，改善人民群众生活生产环境，提升清河镇形象，促进招商引资，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
组织委员韩东林说得比较圆滑：“我赞同李镇长的环保理念，可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
清河镇经济发展太落后了，镇财政太缺钱了，关停造纸厂后，日子会更加难过。”
宣传委员孙岳随声附和道：“我也有同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连饭都吃不饱，工资都发不上，还谈什么远大理想。
清河镇是贫困镇，当务之急是发展经济，增加镇财政收入，提高人民群众生活水平。”
王昌建见到有机可趁，紧接着说道：“咳！乡镇干部流动性太大，清河镇能够维持现在的局面就很不错了。关停造纸厂后，又不能立刻上马新项目，这不是在穷折腾吗？”
李远方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不能引进新项目？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得过且过，这是清河镇至今落后的主要原因。”
王昌建被他夹枪带棒的话呛住，马上缩回去，不再言语。
与邹积金走得近党委班子成员纷纷发表意见，侧重点不同，基本上是不同意关停造纸厂。
邹积金见状面带笑容，拍板道：“既然大部分党委班子成员不同意关停造纸厂，我看还是维持现状。
不过，小李镇长讲得也有道理，应该治理清河污染。
请王会军同志到造纸厂驻点，抓好技术改造，做好污染防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