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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福建开海后,朱翊钧已经很少召见大臣。

一是躲在深宫中,相对安全一些。

二,就是万历皇帝的身体状况,确实算不上好。

也多亏了朱翊钧坚持锻炼,才没有如历史上的万历皇帝那般虚弱。

加之朱翊钧也不怎么喜欢上早朝,平时君臣议事的机会就更少了。

一些官员心生不满。

皇帝不露面整天躲在深宫里干什么?

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嘛。

于是,便有不少官员上疏劝谏。

朱翊钧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不就是嫌我不上早朝吗,好,我上。

每天早朝,卡点查人,谁要是迟到了,罚。

早朝上有人奏事,朱翊钧就嗯、呐、啊的随口应付。

早朝那么多人,就不是真正商量事情的地方,再随意应付也不会耽误真正的正事。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官员们就受不了了。

每天起那么早上朝,就听皇帝在那嗯啊的糊弄傻子玩,爱谁去谁去,老子是不去了。

于是,很多官员开始告假。

朱翊钧一看,你们说上早朝就上早朝,说不上早朝就不上早朝,惯的你们。

告假的一律不批,老老实实的给我按点打卡。

迟到的,早退的,旷工的,一经发现,从重处罚。

罚了一大批官员后,朱翊钧又开始不上早朝。

不过,这一次就没那么多人再吵吵着请求上早朝了。

虽不上早朝,但该处理的朝政朱翊钧还是要处理的。

乾清宫中,朱翊钧正在端详着一面屏风。

屏风左右中分三部。

中央的是大明朝的地图,左侧的是一些重要文官的信息,右侧的是一些重要武官的信息。

大明朝那么大,那么多官员,几乎每天都有人事调动,低品级的官员朱翊钧可以不用在意,可高品级以及一些重要的文武官员,朱翊钧不能不认识。

这屏风倒不是朱翊钧的新奇想法,而是原本就存在于万历皇帝的寝宫中。

历史上,万历皇帝年幼,张居正身为帝师,自然是要教导皇帝。

于是,张居正就命人做下这么一面屏风,左右两侧书写重要文武官员的信息,如官职、籍贯、出身等,每十天一更新。

确保十天之内最新的人事调动,都能体现,以方便万历皇帝熟悉文武官员。

张居正的很多做法虽然有违君臣之道,可单以教育而言,还是合格的。

包括历史上万历皇帝怠政时期,他的身边也还是有这么一面记录文武官员信息的屏风。

这么多文武官员的信息,最引朱翊钧注意的,还是福建官员的信息。

“福建布政使司死了一个参议?”

旁边侍奉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应声而答,“回禀皇爷,据福建送来的奏章,说是有一个叫韩大政的参议畏罪自杀。”

“不过,朝堂上也有一部分官员认为,仅凭几个贪官的口供,没有实际证据,不能武断的认为韩大政参与走私,收受贿赂。”

“内阁、吏部还有三法司怎么说?”朱翊钧问道。

“内阁申阁老的意见是再详细调查后,再做定论。王阁老的意见是,应该判定为畏罪自杀。”

“吏部杨尚书的意见和申阁老相同。”

“三法司的意见倒是统一,认为应当判定为畏罪自杀。不然,查到某个官员有问题,到时候再来上这么一出‘以死明志’,还是难办。”

“尤其是刑部的张尚书态度强烈,张尚书认为对于普通百姓可以疑罪从无。但对于官员来讲,不能开口这个口子。”

“福建布政使司的那个参议韩大政,是家中长子,父母健在,膝下还有两儿两女,他若真是清白的,又何苦舍得下这一大家子的人,自寻短见。”

朱翊钧将目光自屏风的“福建位置”移到“中枢”位置,盯了一会。

“张诚,你怎么看?”

“回禀皇爷,奴婢哪有什么看法。皇爷您怎么吩咐,奴婢怎么做就是了。”张诚回答的很是得体。

朱翊钧侧过半个头,目光斜着扫了一眼张诚,“福州市舶司总管萧玉,是你的干儿子。”

“福建的情况你也不算陌生,又担着司礼监的秉笔,该说的还是要说。”

张诚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在宫中当差几十年了,无论是内廷还是外廷,不说如数家珍也差不多少。

前番派去浙江银矿的总管太监常云,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张鲸的干儿子。

这次派去福州市舶司的总管太监萧玉,是他这位司礼监二号人物的干儿子。

现在皇帝又如此发问,他的精神,不由自主的颤了起来。

“回禀皇爷,申阁老是内阁首辅,上承天子,下抚百官,且申阁老做事向来圆滑,他提议详细调查过后再做定论,既符合他的风格,又符合他首辅的身份。”

“可若是能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福建巡抚海瑞,怕是早就查清楚了。”

“王阁老与申阁老虽是同乡,可脾气却大相径庭。他主张定为畏罪自杀,倒也正常。”

“刑部尚书张孟男是高拱的内侄。先帝在位时,高拱以内阁首辅兼掌吏部事,风光无限,可张孟男却故意疏远。”

“待高拱致仕,落魄回乡,张孟男又主动亲近。他的做法,更多的还是出于公心。”

“至于吏部尚书杨巍,遇事多是听从申阁老的意思行事,这次恐怕也是。”

“左都御史赵锦是四川人,大理寺卿辛自修是河南人,福建的事不会与他们有牵连。其二人向来处事公正,应当也是出于公心。”

“但无论他们说什么,不过尔尔,最终还是要听从皇爷您的旨意。”

“说的好啊。”朱翊钧转过身来看向张诚。

“遇事还是要多张张嘴,不然,话可都让张鲸说去了。”

张诚躬下身子,心脏却砰砰直跳。

“自张宏走后,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就一直空着,这个印,你就掌了吧。”

张诚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奴婢一定替皇爷看护好司礼监的大印。”

“起来吧。”

“谢皇爷。”

朱翊钧回转过身,又望向屏风上那块“福建”的位置。

“死了的那个参议韩大政,就按王阁老还有三法司的意见办。”

“福建布政使司原本空缺一个参政,如今又空缺了一个参议。参议就不要补了,把空缺的那个参政补上吧。”

“张诚,你去吏部传旨,河南布政使司左参议李化龙,右迁福建布政使司右参政。”

“奴婢遵旨。”

张诚先去吏部传旨,而后又亲自动笔给福州市舶司总管太监萧玉,这也是他的干儿子,写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八个字,不贪不占,恪尽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