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大都护将军府没有直接从铁流大营调兵,而是从上七峰及西南道院组织道兵武卒进玉龙山剿平民乱,就是担心处理不好鹤翔军镇的敏感关系。
现在倒好,没有想到这股乱民大败太微宗的宗门道兵之后,掉头就越过玉龙山,向鹤翔军镇投降,而鹤翔军镇竟然就直接接受了!
武威军、太微宗及武威神侯董氏,这次可以说是脸都被抽肿了。
陈海、周钧、沈坤、葛同他们面面相觑,心里还隐隐有些担忧,担心武威神侯脸挂不住,直接对鹤翔军开战,那他们就要再度进入生死难知的血腥战场了。
作为最底层的道兵武卒,他们更想安心修行,即便今日无望突破多高的境界,在红尘中厮混也不失为一种选择。除了谁有建功军功野心的中高层将官,底层道兵武卒没事谁愿意进沙场当炮灰?
这次的血腥惨败,给众人的惊吓还不够吗?
只有,他们既然位于太微宗及武威军体系的最底层,那什么事情都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他们身不由己,他们只是军镇这架超巨型杀戮机器上的一颗螺丝丁。
随后十数日,陈桥寨附近并没有增兵的迹象,接着军中又传言说大都护将军遣使进入帝国进奏此事。
周钧、沈坤他们才松了一口气,诸人私下闲聊时,互相宽慰道:“天枢院的威严尚在,局势到底是还没有恶劣到两军直接撕破脸厮杀的地步。”
“或许只是双方都还没有准备好。”陈海却是不那么乐观,微微叹道。
周钧想到陈海此前就准确判断出叛军早就逃之夭夭,而此前在玉龙山中,陈海除了他作战远比寻常道兵武卒武勇之外,所表示出来的镇定以及迅速安定局面的能力更令人叹服,他这时候听陈海这么说,就想听听他的见解:“为什么有此一说?”
“我也是胡说八道。”陈海哈哈一笑,不愿深谈下去。
陈海看武威军及太微宗的体系,很显然大燕帝廷中枢对河西郡已经失去实际的控制力,而玉龙山一役之后的局势微妙变化,也看得出鹤翔军的野心更大,燕州西北部的这两大霸主,现在暂时还能相安无事,只能说是两大霸主都没有准备好。
不过,有些事情只能在心底想,说出口就是大逆不道了。
周钧只当陈海还与他生分,笑了笑,也没有追问下去。
沈坤、葛同都性情豪爽,要是周景元在这里,将周钧郁郁的神色看在眼底,便能看出周钧实际上已经快被陈海折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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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身处底层,无需费心思去揣摩武威军、鹤翔军两镇间的微妙关系,但一定要从这一系列消息里找出些宽慰人心的地方,那就是大都护将军府及太微宗的高层们,要是认定鹤翔军镇一开始就参与制定了这场阴谋,那厉向海等人所要背负的轻敌责任就要轻得多。
毕竟大都护将军府,甚至武威神侯董良本人开始都被叛军的阴谋蒙蔽了,轻率派出宗门道兵遭受惨败,实在是不能责怪厉向海这些具体统兵出征的将领轻敌大意了。
陈海很快就知道,陈青、解文琢等十数幸存的内门弟子,都已经提前返回太微山了,他们虽然暂时还不得自由,不能返回道院,也就安心留在陈桥寒养伤、修炼……
被约束在陈桥寨不能出去,营房里又没有酒水,董蒲约束军纪极严,大家又不敢赌搏为乐,也实在是闲得发慌。
陈海每日初曦时分修炼真元,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而更多时间除了神魂意念潜入血云荒地,猎杀那些落单的罗刹异鬼外,大量的闲散时间,就是拿起刻刀,继续练习雕刻来。
陈海尝试雕刻出更多形态的武道秘形雕像,以此参悟、锤炼武道真意。
陈烈曾通过赵山带话,要他不能轻易将这类雕像示众,陈海现在差不多每雕成一樽木雕小像,就随手毁掉。
在别人看来,他只是沉迷在雕刻的乐趣之中。
也确实,陈海享受到极大的乐趣,十数日下来都乐之不疲。
然而随着刻刀在手里越来越熟练,陈海不仅对武道秘形的理解更深一层次,甚至在他摒息凝神之时,都能感觉到刻刀之上凝聚一缕玄之又玄的神秘气息……
这就是武道真意?
陈海他自己都十分的不确实,因为通常说来,唯有踏入辟灵境,才会进入神魂念识修炼的层次;也唯有神魂念识修炼足够强大,才能触摸到那玄之又玄的剑道、武道或玄修诸道真意,但那又通常是进入明窍境、识念感应天地的事情了。
更笼统的说,这是道之真意!
当然,事事并无绝对,有人天赋异禀,即便不修炼,也能参悟到道之真意。
以书画入道、以文章入道的先例,在大燕帝国的历史也发生过多次,但那些都是千古传古的大书法家、大学问家。
就以武道而言,要是参悟一种完整的武道真意,将真意融入相应的玄功绝学之中,能将玄功绝学的威力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是不要说陈海了,就算姚兴在抹去记忆之前,也没有触摸到真意这个层次。
而通常在太微宗等宗门之内,只要有弟子接触到道之真意,不管修为多低微,都会直接定为最核心的真传弟子进行培养。
陈海身上藏着太多不可见人的秘密,打死他都不敢傻逼逼的跑到上七峰,跟宗门内那些道丹境、道胎境老怪物说,他已经触摸到道之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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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周钧他们一直都被羁留在陈桥寨,等到七月上旬,被带走羁押一个多月没有露面的厉向海才回到陈桥寨。
看到厉向海衣甲俱齐,在十数扈从的簇拥下,驰马进入陈桥寨,陈海便知道他没有因为这次的惨败受到什么惩处,或许也受到一些惩处,但绝对谈不上严厉。
大都护将军府总算是没有将他们自己的轻敌失误,推御到下面人的头上来。
再想起葛同以往跟他所说的武威神侯的事迹,陈海暗感这个董良,倒算是良主了,难怪他崛起于微贱,这些年却能将河西诸郡,掌握在他一人的手中。
再看到乐毅竟然也在厉向海的随扈之中,陈海心里颇为疑惑。
乐毅是路氏的家将,进入玉龙山之前,被路氏派为嫡系子弟路洪谦的护道者。
路洪谦死于黄龙渊,路氏不可能轻易就饶过乐毅,通常说来,路洪谦身亡,作为护道者的乐毅即便活下来,事后也应该以死殉主,难道是厉向海将乐毅保了下来?
厉向海策马驰入陈桥寨,看到被留在陈桥寨的诸多道兵弟子,都出来迎接他,飞身下马,与诸弟子说话。
进入西寨营区后,厉向海拿出一封军文,出示给这一个多月负责监守西寨营区的守将,很快监守西寨营区的这队将卒,就撤了出去。
陈海知道他们这是正式获得自由,可以返回道院了。
厉向海忙碌过一阵,处理过交接手续,很快又派人将陈海、葛同、周钧、沈坤等人喊到他的营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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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等人通禀走进厉向海简陋的营帐,看到除厉向海、乐毅两人,还有两人是陌生面孔。
“他就是姚兴!我们能顺利杀出玉龙山,姚兴表现极为不俗,也居功甚伟,玉麟你还没有统兵的经验,要跟乐毅、姚兴、沈坤他们好好学习……”厉向海邀请陈海他们在简陋的长案后坐下来,跟他左首边的青年说道。
“是的,”那青年站在起来给陈海他们行了一礼,客气说道,“以来玉麟还要请诸位师兄弟多指教。”
厉向海是铁流岭道院的典兵长老,厉氏一族有什么杰出人物,沈坤、周钧、葛同他们是门清,知道眼前这青年就是厉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子弟厉玉麟,同时也是厉向海的侄子。
厉玉麟本身也是太微宗的内门弟子,有着辟灵境中期的修为。
论及修为及地位,厉玉麟都远非葛同、周钧他们能及,他们哪里能受厉玉麟此礼,赶忙站起来还礼;陈海也随周钧他们还礼,看着厉玉麟看似谦恭,但眼睛里还是难掩傲色。
陈海心想宗阀子弟都是这种玩艺,也懒得多想什么;这时候再听厉向海介绍另一位中年人,原来是厉氏另一位辟灵境中期的强者厉虎。
“姚兴,你已经踏入通玄境了?”厉向海这时候才颇为欣喜的问道。
“在道院里就已经有所突破,却是到陈桥寨后,才有暇修炼真元。”陈海回道。
修行诸多境界,肉身都会有相应的特征,沈坤他们或许看不出来,但无法瞒过厉向海这样明窍境中期玄修的眼睛。
葛同、沈坤知道陈海修为被废后重新武道有多艰难,此前在道院将精元丹当成黄豆嚼,都苦苦无法突破,没想到陈海竟然在军中跨过重新武道以来的第一道,都极欣喜的向他恭贺。
厉玉麟、厉虎二人都是不以为意的一笑,实在不知道出身宗阀的子弟,都快二十岁才踏入通玄境有什么值得好欣喜,心里都想,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物。
乐毅却微微动容,暗中迟疑的打量了陈海好几眼。
寒暄过后,厉向海就说及正事:
“大都护将军府下令将柴腾将军从铁流大营调来巡防玉龙山。我也将在柴腾将军麾下担任千武校尉,这次将从玉龙府地方武备挑选兵卒,进入黄龙渊驻守,你们可愿意留下来在我帐前担任武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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