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满心期待陈海与董宁能重续婚约,谁能想到陈海会如此干净利落的拒绝?
董宁如遭雷殛的呆坐当场,玉盏中的灵酒洒泼在裙衫上都没有知觉,她没想到陈海会是如此的无情,这一刻只是心念如灰,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刺痛,没有起身走开。
“哼……”秦穆侯董寿不需要掩护他的心情,略显臃肿的脸瞬时间就黑了下来,手摁住几案,寒煞瞳光往陈海这边扫过来,空气里竟然凝出数朵霜花落下来,道丹境强者都修悟道之真意,情绪波动都能影响天地元气,这一幕可见他对陈海则是心寒到极点,冷哼道,“好一个心念修行?你这是翅膀硬了,这会儿竟然嫌弃我董家会耽误你修行了?”
董寿也无需给任何人脸色,心里不痛快,挥袖就将桌案上的玉盏角樽扫下去,摔了一个粉碎,目光冷冷的在陈烈脸上也扫了一眼,恨不得在陈烈的脸上剐一块肉下来,下一刻就径直离席,往大厅后的起居室走去。
大厅里饮宴的诸将也都是面面相觑,都不敢乱说什么话。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竟然会拒绝这桩婚事,甚至还当面给秦穆侯及越城郡主这样的难堪,都知道秦穆侯脾气没那么好,这时候都不敢站出来胡乱说什么,就怕会被迁怒到自己头上来。
董宁心如刀绞,想抓住陈海问个究竟,但她有她的骄傲,也没有脸再继续坐下去,勉强笑着给诸将敛身施礼,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凄凉,退回到后面的起居室之前,却是不甘心盯住陈海看了有那么一会儿。
陈海却是不敢看董宁的眼睛,低着头不说话。
一场酒就这样不欢而散。
陈彰他们只有资格坐在院子里喝酒,能听见大厅里的对话,但压根就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刚才有那么一刻,他真怕董侯出手会斩杀陈海而养父陈烈会出手去救陈海;真要那样的话,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这时候才惊惶不安的看着养父陈烈与陈海走过来。
陈彰想揪住陈海的衣领子问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说董宁不够美若天仙?难道说董氏的权势不够,董氏女配不上他这个姚氏弃子?难道说他成为董氏婿还满足不了他的野心?
孙干、苏原都一副若有所思、心思沉重的样子,他们今天下午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主公陈烈与陈海兴高采烈的谈及陈海与董宁的婚事,陈海满心欢喜,哪里有半点抗拒之意?真要是有什么意外的因素,那就是董潘酒席前亲自驱车来接。
在车上,董潘到底跟主公及陈海说了什么,以致陈海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拒绝掉这桩婚事?
孙干、苏原、吴蒙能想象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陈烈与陈海神色凝重的样子,想必也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他们,只能心事重重的簇拥他们返回桃花坞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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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夜里就搬去学宫,不要留在这里住了。”回到桃花坞临河的小楼,陈烈就忧心忡忡的跟陈海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陈彰这时候才有机会将他心里的不解问出来,昭阳亭侯府明明前程一片光明,却因为陈海一句“心念修行”,将董氏的第三号人物往死得罪了,一下子就陷入风雨飘摇的绝境之中。
谁都知道秦穆侯董寿的脾气没那么好,这时候是没有抓他们这边的把柄,但他们随军东援河西,不可能一点漏子都不出,到时候随便让秦穆侯抓到把握,他们这边就会人头滚滚落地。
陈海以前将柴氏、杜氏、姜氏得罪得还不够吗?现在竟然还要与秦穆侯董寿结成死仇?
这是嫌大家命太硬吗?
陈烈现在就要陈海逃走,但这只会加倍刺激秦穆侯董寿,董寿一旦将怒火迁到他们,必将雷霆交加,到时候谁能承受?
陈彰恨不得揪住陈海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挖开来,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陈海也担心他今天就离开,董寿会迁怒舅父陈烈他们,犹豫难决。
“我留在董寿身边不会有什么事,陈彰、苏原、孙干他们,我会找机会让他们回玉龙山或去聚泉岭,”陈烈眺望浩浩荡荡的秋野河,毅然说道,“你此时还没有正式身份,董寿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过来;等他想明白过来,要是赶到你有正式的身份杀你,我怕是也难阻拦得住他。”
“什么正式身份?”陈彰不解的问道。
“是世子不愿?”孙干这时候陡然想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听了陈干的话,陈彰这时候才惊惧的发现,河西董氏内部斗争的凶险,比他想象的还要凶恶,没想到陈海与董宁竟然涉及到世子董畴与董寿之间的争权夺势,这时候才突然想明白赴宴前,董潘为何会亲自来接。
实是董潘代表世子董畴要强行压下了陈海与董宁的婚约啊!
不错,只要董寿想明白这点,而在世子董畴正式给陈海庇护之前,很有可能就会出手杀了陈海,理由也很简单,陈海今天羞辱他的女儿董宁,就是羞辱了他秦穆侯董寿。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陈海敢当场拒绝他董氏的联姻,就是对董氏的绝大羞辱,董寿真要找借口杀掉陈海,河西只有几人能出面制止。
“世子什么时候会给陈海正式的身份?”陈彰心急的问道。
秦穆侯董寿随时会找借口杀掉陈海,也会随时找到借口迁怒昭阳亭侯府,令他们这边人头滚滚落地、血肉横飞,他们必须正式、公开的投靠到世子董畴那边去,秦穆侯董寿才没有机会跟借口报复他们。
面对陈彰惶急的追问,陈烈苦涩一笑。
陈海心里也知道,世子董畴为了掩盖他与董寿之间的兄弟矛盾,很可能永远都不可能给他正式的庇护,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说到底他只是董氏兄弟手里的棋子而已。
“你走吧,”陈烈毅然说道,“既然你已经重要到董氏兄弟不惜撕破脸争抢,只要你这枚棋子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董寿就会有所忌惮,应该也不会肆无忌惮的报复我们;神侯他老人家也不会纵容他胡作非为、坏河西根基的——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了!”
陈海知道他必须要走了,跪下来朝舅父陈烈叩了两个头,从怀里取出一本绢书递给舅父。
“这是什么?”陈烈翻看绢书,密密麻麻都是机簧图,讶异的问道。
“这是神机战车的初型图,只是聚泉岭此时想造出来还有些太勉强了,”陈海说道,“我离开后会先去投靠文勃源,但文勃源对我也是心怀叵测,实在难说会有什么结局,但请舅父善待周景元、丁爽,聚泉岭只要有能造成神机战车,这乱世就应有昭阳亭侯府一席之地!”
听陈海这么说,孙干、苏原都倒吸一口凉气,十分想看绢书图书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想到《练兵实录》的精妙,也确信此时陈烈手里这本绢书抄本绝对是绝世之宝。
神机战车并不见得就比河西所造的中低级防御战车强大多少,但除了成本相对防御战车要低廉得多外,以不依赖于畜力的风阵匣驱动,使得神机战车能大规模编入战阵之中。
虽说明窍境强者,强悍的武力能从正面轻易摧毁一辆神机战车,但陈海心目中的神机战车,应该是能批量铸造的,应该是能由普通将卒操控的;一旦批量编入战阵,在战场上将能最大限度压制那些宗门玄修强者所发挥的作用。
只是此时聚泉岭还初成规模,很多铸造工艺都还有瓶颈需要突破,还不能造成陈海设计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的神机战车。
陈海担心这时候就离开梅坞堡,即便投靠文勃源也不一定会有好下场,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在燕州的肉身损毁,他的神魂意志会永远的被困在血云荒地,被困在傀儡分身之中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算有多令他沮丧,但他将无法再在燕州为罗刹魔的入侵而进行布局,这时候只能提前将神机战车、暴雨梨花弩的设计图样交给舅父,希望真到罗刹魔大肆入侵燕州的那一刻,昭阳亭侯府能多一些自保能力。
陈烈将神机战车的绢书抄本收入怀里,挥手让陈海与吴蒙赶紧收拾收拾直接离开,不要在这里耽搁了——秦穆侯董寿这时候是羞恼成怒,脾气暴躁的他是令人害怕,但真要等秦穆侯董寿想明白过来,事情会如何发展,才更难预料。
陈海也不耽搁,让吴蒙去喊齐寒江,他先回屋收拾。
苏绫这边刚睡下,看到陈海回来,还想问他与董宁的婚事谈妥了没有,但看到陈海脸色绷得紧紧的,也知道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赶紧穿衣从床上爬起来,帮着收拾行囊,问道:“怎么回事,是你们误会董侯的意思,贸然提出婚约害得董侯暴跳如雷,这会儿不得不连夜跑路?”
陈海懒得跟苏绫解释太多;齐寒江、吴蒙简单收拾起东西,赶了过来,将情况简略跟苏绫说了一下。
陈海平时都不习惯消耗真元使用储物戒指,这会儿将火云、斩狼剑以及寒霜淬金戟等物一骨脑塞到储物戒指里。
这会儿,苏原从外面领了一人进来,陈海见来人竟然是董宁身边的侍女,讶然不解。
“郡主有一封书函,要我亲手送给陈公子——陈公子就当小翠今晚没有过来过。”侍女将信函塞到陈海的手里,就匆匆离去,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生怕被人知道她曾过来帮董宁送信给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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