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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吉金斯站在高高的要塞之上,天空灰蒙蒙的,就连鸟儿也振翅飞翔,逃离了这块黑暗之地。吉金斯俯瞰整个战场。帝国军队的脚步声似乎就在他耳畔回响。

上午十一点钟,他听见了自战场无线电中传来的嘶嘶声——信号很差,而且说话的频率也断断续续,吉金斯花了好久,才终于清楚听见了无线电内的消息。

不错,帝国的确就快要进攻了。他们连夜行军,现在已来到米兰斯之前。吉金斯站了起来,凝视着西线的另一头,被大雾笼罩的黑色土地上。他看见雾中有几个黑色的身影乱窜,就连戍守阵地的士兵,都听见了惹人不安的脚步声。

第二天清晨,一切照常。不过吉金斯已无心放松。他开始好奇:帝国的军队会不会突然发动冲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是说,他们会利用炮轰,先炸掉半个阵地,再发动令人胆战心寒、无懈可击的冲锋?吉金斯快想疯了。

远方伫立着几棵高大的白杨,枝头攀满了绿色的叶子。一只漆黑的乌鸦(黑得几乎看不见它的眼睛了)正慵懒地躺在纤细的枝干上,看着摇摇欲坠。可是下一秒,那只乌鸦却振翅飞翔,消失在无声的黑暗之中。

吉金斯眺望着帝国的阵地。显然,他们还没有发动冲锋。但是长久的等待,已让所有士兵心中的恐惧慢慢增长——战壕内经常传来恐惧的呻吟声。有些士兵发疯了,他们疯狂逃出战壕,可随着“叮”的一声,他们全都躺在了战壕前方的漆黑土地上。

吉金斯转过头,他的背后高挂着一张地图,微微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他再次转过头来,战壕内人头攒动。有的士兵把脑袋探出去,观察着敌军的情况;机枪手的嘴里叼着一支烟斗。这是他们最后的和平时期了,吉金斯想。

他们的衣服上满是肮脏的泥巴,士兵们手中的步枪都上了新,军刀也重新更换过;吉金斯下到战壕前方的时候,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雨点打湿了土地。远处传来朦胧的隆隆声。

所有士兵开始警觉起来。这已经是他们听到的第三次轰隆声了:特别近,可是却不知那些大炮身在何方。他们只得继续等待。士兵们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战壕,步枪似乎下一秒就会射出第一束激光。然而,许久的轰隆声之后,敌军依旧没冲过阵地。

那些士兵再次把身子缩回战壕中,他们脸上无不闪过惊恐的神情。吉金斯蹲伏在要塞门前,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毛毛细雨一下演变为倾盆大雨,雨点重重地砸在他们身上,砸在要塞的铁皮墙壁上。

他们依旧没有松懈。帝国的炮击何时到来,就连吉金斯也说不清楚。实际上,早在几天前,他就和嗣德帕尔——他几乎有放松的时间就观察前线的情况——悄悄谈过关于帝国炮击的事情。

“吉金斯先生,”嗣德帕尔当时是这样说的,“帝国的炮击将在两天之后开始。届时你们得做好准备。”

“嗣德帕尔,我的孩子,”吉金斯说,“帝国有着比我们先进的装备——当然,斯威尼文特的也不会太差。但是现在,我们都在进行一场豪赌。究竟谁能赢下这场战争呢?”

“我相信斯威尼文特会胜利。”嗣德帕尔说。接着他们就不再说话了,空气沉寂。

那确实是两天之前发生的事了。吉金斯对此耿耿于怀,他本以为帝国会留给他们更多的时间。可是现在,帝国的攻击的确近在眼前。他们不能再松懈下去了。

吉金斯看了看时间——确实已过了两天。中午十二点钟,帝国的阵地就传来了布置迫击炮的咔哒声。下午很快便要到来,他们前方逐渐形成了低垂的雨帘,犹如白雾般遮住了他们的视线。机枪手们及时退回了战壕之中,他们窝在战壕内,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吉金斯抬头望了眼对面:除了大块的雨帘外,他近乎什么都看不见。迫击炮的影子隐隐约约,炮口闪射出一道道恐怖的红光。吉金斯似乎看见了无数正躲在迫击炮后方的士兵,他们也提着步枪,红绿色的激光在雨帘中若隐若现。

雨下得更大了,身后的要塞被蒙在一层大雾之中,看着像一只庞大的怪物;黑暗笼罩了他们。迫击炮的轰隆声让他们提心吊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炮的轰隆声在无声地打击他们的精神。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来到吉金斯身旁。他对吉金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退回要塞。吉金斯点了点头。接着,他便一马当先,从战壕后方爬了上去。

帝国还没有发动正式的炮击,但每一次轻微的、模糊的轰隆声都会让他们胆战心寒。吉金斯和那个军官模样的男人回到了要塞之中。他们没有点灯,身体隐藏在黑暗之中。他们顺势跑到了要塞的最高层。

那个军官放下了帽子,从口袋里拿出激光手枪。“大人,”他说,“大军压境,我们要不要发动直接的进攻?他们还没有彻底发动炮击。”

吉金斯吃了一惊。“不行,我亲爱的孩子。”他说,给那个军官做了个手势,“你得知道,帝国之所以还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因为他们想要炮击我们的阵地——这样能毁掉我们一半的兵力。听着,我们不能贸然发动冲锋。”

“大人,现在除了冲锋,我们好像别无选择。”那个军官再次说道。

“你错了,亲爱的孩子啊!”吉金斯说完,撩起了自己的外套,露出挂在外套内的锃亮军刀。接着他眺望远方,竟能看见无数帝国的士兵,“看到了吗?”吉金斯指着帝国的阵地说道,“那就是帝国的士兵。他们也穿着外骨骼装甲,对吧?”

“是的,大人。”那个军官说。

“他们手中的步枪,看着是不是比我们的要厉害?”吉金斯再次问道。那个军官再次点了点头。吉金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所以,你也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强大了。因此,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确保我们的策略不会失误。”

那个军官点了点头。随后他就离开了。吉金斯站在高大的要塞上,聆听着啪嗒的雨声。远天忽然劈下一道闪亮的闪电,间带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袭向战地。所有士兵都目视前方,空气无比寂静。

终于,午时的钟声响了起来;之后,帝国的阵地内便公然摆出了迫击炮。士兵们设立好大炮,将炮口朝向天空。战壕内的士兵们弓起身子——看着真像一只只灵活的猫——他们紧握着枪,感受着迫击炮的分量,也感受到了迫击炮的恐怖。

接着,无数颗炮弹齐刷刷向战壕袭来。那几棵高大的白杨树被连根炸断,甚至被炸上了天空;然而,还未等那些白杨落地,便又是一颗炮弹轰击,直到那些白杨树只剩下飘散的灰烬后,才重重落到土地上。吉金斯看向身后的时钟——不错,确实已经下午了。

炮击没有停止。迫击炮的炮口射出一道又一道恐怖的光芒。炮弹落在漆黑的土地上,泥土飞溅,地上瞬间多了数百个大坑;站在战壕内的士兵勉强维持着平衡,却还是被炮弹的余波掀翻在地。

又是更多的炮弹席卷而来,有好几十颗炮弹都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战壕上方,冲击波杀死了一部分士兵;弹片飞舞,刺进士兵们的脖子里、胸膛里,或者大腿里。很快,就有无数被炸断了腿的士兵的呜咽。很多人趴在泥泞的泥土上,四处翻找着枪。

咚隆!咚隆!帝国的阵地内再次传来诸如此类的声音。在射出了几百发炮弹后,帝国的阵地才稍微停息了一会儿。迫击炮被推了回去,再次安置在雨帘中。世界寂静了,却也只是短暂的寂静。有士兵死了,也有的士兵正在惨叫。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吉金斯趁着这段时间跑出了要塞。他一个箭步来到战壕内。他走向联通战壕的碉堡内,机枪手死死握着机枪,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的确,他们刚刚被爆炸席卷了——他们目视着雨雾。

炮击停止了一会儿,空气里却到处弥漫着血腥味。有的士兵靠着战壕,他们的双腿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被烧焦的骨肉以及暗红色的鲜血。有的士兵呕吐了,有的士兵吓傻了;也有的士兵死了。医疗兵立马抬走了那些受伤的、死去的士兵。

前线战场的第一场炮击已经摧毁了他们前方大部分的铁丝网;好在后头还有富余,他们可以接着部署防御工事。吉金斯和几个工程兵拼死去到战壕前方,他们立马布置好铁丝网,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战壕内的情况不尽人意。惨叫声不绝于耳。医疗兵们立马把伤员带到了战地医院;可是那些士兵能否活着回来,谁也不知道。

“各位,帝国还会发动第二场炮击!”那个长官这样跟士兵们喊道,“切莫站在炮击的可能区域。太危险,也太不可控了!做好准备。”

“天哪,快来人,给我针吗啡!”一个士兵叫道。医疗兵也即刻出动了。战壕内满是士兵的悲鸣,他们害怕地捂着脑袋,蹲伏下来,胃里翻江倒海。

更多的惨叫声、更多的破坏,这就是第一场炮击的结果。很多士兵受伤、牺牲,这也是第一场炮击的结果。雨下得更大,雨雾也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他们甚至都看不清帝国的阵地了。一切都像幻影一般消失不见了。

第二次炮击终于到来。很多士兵还仍旧没缓过来,迫击炮的轰鸣声就再一次击碎了他们的意志。更多的炮弹、更多的大坑,以及更多的伤亡,就是这两次炮击的结果。

第二次炮击规模更甚,硕大的炮弹如雨点般降临。土地经常被砸出很深的坑洞,前方的平地上满是坑坑洼洼、连续不断的土坑。炮击还未结束,有的士兵却再也坐不住阵脚;他们的双手因害怕而颤抖,他们的双腿因恐惧而发抖。

机枪手盯着前方的大雾。黑烟弥漫了整座战场。帝国的士兵依旧没有发动冲锋,吉金斯也有些担忧起来。他回头看着斯威尼文特长城,黑暗几乎吞噬了他点燃的所有烟火。

炮击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直到夜间九点,炮击才最终停止。硝烟弥漫,前方的平地全被炸出了坑洞。积水在他们脚下蔓延,血液凝结为紫色的花朵。这两次炮击终于结束了,可是带来的伤亡也很大。很多士兵牺牲了;更多的士兵被吓傻了。

帝国的炮击给这次战斗带来的影响是可见的。吉金斯的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至少,他从未想过炮击居然会造成如此大的伤亡。吉金斯凝望着遥远的土地,他开始幻想:如果反抗军已在路上,他们还有希望吗?帝国的士兵什么时候会发动冲锋呢?

夜间寒冷,一些士兵正在温暖舒适的要塞中接受治疗。现在,要塞暂时变成了战地医院(主要针对那些伤重得不能立刻送往战地医院的士兵),空气里满是血腥味和泥腥味,闻着真让人不舒服。

医疗兵们迅速收拾好了手中的医疗设备,他们坐在病床——多数是直接用木头制成——旁边静默着。这场炮击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吉金斯出现在大厅的时候,惨叫声和血腥味依旧没有散去。

第二天清早,他们又得加入到另一场战斗之中。吉金斯不免感觉心急:他已有好久没有这样的感受了。这次炮击带来的结果是惨重的、悲哀的,没有一个士兵完全不受影响。一部分人聚在要塞里,另一部分则依旧身处战壕之中。

夜色降临,可是今晚却见不到月光。雨下了一天,现在也不打算消停。他们看不见满天星辰,也感受不到冰冷舒适的月光;这一切就好像一场幻影,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要塞里躺着无数士兵。有些士兵没能挺过来,他们的尸体就堆在要塞不起眼的角落,身上涂满了防臭剂。

更多伤员还是撑过了这种极端痛苦的局面,恶魔的双手终究没能留住他们的生命。不过,他们大多也不能战斗了。剩下的士兵还需要撑过明天早晨的炮击,以及可能出现的帝国士兵的冲锋。

吉金斯凝视着战壕内的几处碉堡,那里依旧挂着几挺无力的机枪。机枪手直接在碉堡里陷入了梦乡,在战壕内的士兵们也酣然入梦。吉金斯观望着那十几座高大的碉堡,夜色吞没了它们。

吉金斯想到了防空洞。或许他们可以躲进防空洞之中。但怎样躲,才能躲过敌人的攻击呢?至少等明天上午的炮击结束后,他就可以见分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