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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昭咬牙切齿的样子,众人也都缄默不语。夏舟一点不在意沈昭的话,反倒是抬头笑道:“既然侯爷知道我是谁,那就该知道,我羽林卫出现在这里是谁的意思。如今你们抓了我,就是在打皇帝的脸。还是侯爷有胆子造反,所以这样有恃无恐?”

沈昭涵养素来很好,但现在也被气得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我大熙的皇帝成日什么都不干,专门派遣自己的亲卫四处去铲除异己么?今日能在桐县杀这样多人,来日岂不是要杀到京城里去。”

“博陵侯,本官奉劝你一句。”夏舟笑道,“你身有侯爵这事不假,但爵可不是官。我虽无爵位,但却是朝廷正三品武官,绝非你能比。况且羽林卫做事,只需向皇帝一人交代,博陵侯,你有什么资格审本官?况且羽林卫插手的事,你还是不要管的好,若是引来了杀身之祸……”

听他抬出了皇帝,沈昭神色一变,双拳握得紧紧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道:“我自然还是忠于皇帝陛下的。”

“既然是忠于皇帝陛下,那么还不放开本官?”夏舟冷笑道,“羽林卫是皇帝的亲卫,和羽林卫过不去,如同打了皇帝陛下的脸。即便本官现在让人杀了你们这满屋子的人,也没有人会治我的罪!”

“你——”沈沁荷差点暴起,被身边的李施夷紧紧拉住:“沈姑娘不可……”又咬着下唇看着夏舟,这人抬出了皇帝来,不管怎么样,打了皇帝的脸面,那就是造反的罪名!

连白家都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害得家破人亡,更不说这样打皇帝脸面的事了。

眼看夏舟几句话就将局势扭转过来,白芷咬了咬下唇,抱紧了怀中的桃花,朗声道:“这话一点都没有错,皇帝派来的羽林卫,绝不是旁人能够动的,只是你根本不是皇帝派来的!”

夏舟抬头看着白芷:“哪里来的女娃儿,信口雌黄没个边际了?除了皇帝,谁能使动羽林卫?”

“上官宏当然可以。”白芷笑道,“若是皇帝派你来的,那么你是为了什么来?就因为桐县县令下令屠镇?咱们皇帝陛下做的事,比这些过火的多得是,莫说现在是想励精图治做个好皇帝了。羽林卫来这里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截杀侯爷而已。”

夏舟看了白芷一会儿,这才笑起来:“我说为何这样眼熟,原来是白家的人。”他说到这里,眼中又染上了几分得意,“博陵侯,白家人乃是天字第一号重犯,你竟然和白家人为伍?单凭这点,便能治你的罪!”

“不劳你治罪。”白芷微笑起来,“我总是记得你的,我爷爷就是被你带走的,你放心,这个仇,我会一一向你还有上官宏讨回来!”说到这里,她又笑道,“怎么?若不是为了伏杀侯爷,羽林卫真的会来桐县?一来,云州大军马上要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县令被杀,势必引起骚乱。而云州大军皆是虎狼之师,少不得一番杀戮,离京城这样近的地方出了骚乱,一旦被奸细利用,势必波及到京城。咱们皇帝陛下虽说是个甩手掌柜万事不管,但总不能用自己的刀去砍自己的脚趾。试问皇上怎会让羽林卫来杀桐县县令?既然不是皇上让你们来杀人的,那么又是谁,能使动羽林卫?”

“皇上自然没有让我们来杀人!”夏舟冷笑道,“乃是为了旁的事,只是你一个罪臣之女,本官没有缘由告诉你!况且《大熙律》中言,‘内十六卫,羽林为帝亲卫,奉旨行事如遇违者,可先斩后奏。’”

“是,你当然没有缘由告诉我!”白芷笑道,“你既然搬出了《大熙律》来,我当然和你好好理论一二!”儿时她和两个哥哥都被祖父逼着背过《大熙律》,没想到现在还是派上了用场,“你说的话不假,然而后面那句却是,‘违者为官,不可妄杀,交之上官。’不拘夏都统是为了什么缘由杀了县令,既然违者为官不可妄杀,不晓得凭这一条,能不能治夏都统的罪!”

见夏舟变色,沈沁荷笑道:“好白芷,我就知道你有法子治住他!这人太狂,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夏舟咬着牙冷笑道:“即便是,那又如何!凭你一个无官无秩的罪臣之女,也配与我说这些?”

被他这样一堵,白芷喉中如哽了什么一样。罪臣之女!罪臣之女!这是上官宏硬加在白家女儿身上的罪名!但是现在,却成了说事的由头。

白芷恨得发苦,不觉肩被人扶住,转头见是白桓,嗫嚅道:“二哥……”

白桓脸色近乎死的平静,只是眉眼中的凶戾几乎是凝结起来,就那样看着夏舟:“对付你这样的狗官,只有一个法子……”他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拳,那样子好像要将人生吃了一样,又露出一个笑容出来,“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他这笑容满是杀气,叫沈沁荷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说话了。明白白桓性情大变,一旦涉及到家人的事,他整个人都变得残忍起来,但白芷仍然说不出让白桓偃旗息鼓的话来——面前这个人,是和上官宏一起狼狈为奸、害得白家家破人亡的人啊!

见兄妹俩都不说话了,萧逸笑道:“实则,咱们又怎么需要和他理论这样多?”见众人都转头看他,他笑得眉眼弯弯:“咱们这里几时有了个羽林卫都统?有的可只是一个流民头子,这个流民头子,可还一路追杀夏侯将军与我,更是率着一众流民冲入县衙之中杀了县令和一众衙役,这样的人,若是不杀了,后患无穷!”

“你敢杀我?杀了羽林卫,便是打皇帝的脸!更不说本官是堂堂正三品羽林卫都统!”夏舟不料萧逸这样风轻云淡的就说出这话来,再次强调了自己的身份。

萧逸笑道:“杀了羽林卫,的确是在打皇帝的脸,只是你不过一个流民罢了,何时变成了羽林卫都统?”他又居高临下的看着夏舟,“打着皇帝陛下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这话传到皇帝陛下耳中……”

萧逸说得风轻云淡,叫沈昭闻言大喜:“阿逸的意思是……”

“一派胡言!”不待沈昭说完,夏舟勃然大怒,因为被绑住,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凶狠的盯着沈昭,“我乃是皇帝陛下亲封的羽林卫都统,官拜正三品!身上更是有官凭文书,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比的?”

“哦,原来还有伪造的官凭文书!”萧逸笑眯眯的,夏侯杰何等明事,伸手探入他怀中,取了一个官凭出来,也不交给沈昭,反倒是摸出一个火折子,将其点燃了。

萧逸看着夏侯杰的举动,心中赞叹一声上道后,这才低眉看着夏舟:“夏都统,你忘了,你现在是阶下囚。你是什么身份,使我们说了算的。我们说你是流民,那你就是流民,总归杀了你,死无对证罢了。来日皇帝就算是知道了这事,问责沈兄,沈兄只要推说不知,一切万事大吉,皇帝也不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你总该知道,云州大军是夏侯将军一手练起来的,夏侯将军更是绝对效忠沈兄,大不了就和你背后的主子鱼死网破。更不说沈兄云游天下,广交有志之士,手下的人才,未必不比你主子多。”他说到这里,墨玉般的眸子又折射出几分嘲笑来,“我们都不怕死,可是上官宏怕,所以连鱼死网破他都不敢。”

“你们要造反!”夏舟咬牙切齿,更没想到,萧逸不过几句话便将局势扭转了过来,“果真是一群反贼!”

“我们可从来不做冲入县衙杀人的事。我大熙的县衙,却成了你们行凶的地方,可不知道是谁造反。”萧逸微笑,又转头看着沈昭,“对于这种反贼,若是杀了,皇帝才更会器重沈兄呢。”

沈昭只觉得解气不已,正要人将夏舟推出去看了脑袋,不觉白桓闪身过来,硬是撬开了夏舟的嘴,塞了一粒红色的丸药进去:“我说了,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上官宏那点心思,只要有异己,他便想尽办法赶尽杀绝。既然这样,那么你就去死吧!”

“你……”夏舟说出这话后,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白桓神色十分冷漠的看着他,如同踹死狗一样一脚将夏舟踢开,“这药足够让你肠穿肚烂了,好好享受吧。”

*

当夜之中,赵四被领回了昨夜待的地方,抬头就见萧逸坐在跟前品茶:“昨夜的赌注,我赢了,你愿赌服输。”

赵四咬了咬牙,骂道:“好个奸诈之徒!有你这些手段,何愁大事不成!”他说到这里,又悻悻说,“你该知道,桐县这么些日子可谓是民不聊生,而其中尤以桃花镇为甚。到了前些日子,太爷生日,要下辖的镇甸上交寿礼。桃花镇哪里给的出来?后来,太爷下令明抢之时,有人高呼要去京中告御状,说是写了折子要告。太爷知道这事之时,当下急了。你也知道咱们皇帝陛下,一切全凭心思,听说去岁连先帝留下的忠良都给杀了全家。万一想到了,要杀太爷又该如何?太爷当下命我们去找那个说要告状的人,还有那诉状。”他说到这里,耸了耸肩,“可惜也没找到那人和诉状,也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已经出发往京中去了。太爷顿时发狠,让我们屠镇逼那人现身。”

萧逸静默的听着,复挑眉:“看来县令倒是没有被杀错,这样的人,委实该死!”

白芷一直跟在萧逸身边,又随他出了门。月色如水,两人都静静没有说话。静默了良久,白芷才问道:“萧逸,你为何不说话?”

“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萧逸虽说还是带着盈盈笑意,但那笑容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悲凉,“这就是大熙,县令为了一己私欲可以下令屠镇;皇帝亲卫羽林卫不听命于皇帝,反而听命上官宏,随意就能杀害朝廷命官。”他说到这里,又揽了白芷在怀中,“阿芷,我会为你报仇的,我保证。”

“我和哥哥可以自己报仇。”白芷如此说,还是红了几分脸,“我虽不与你分你我,但是这是白家的事,白家的事,还是要白家的人解决。”

还未等萧逸说话,又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芷唬得忙从他怀中抽离,抚了抚自己的鬓发,红着脸背过身去不敢看来人。见是一个兵士打扮的人来,向萧逸行了个礼:“萧公子,方才夏侯将军命人审了羽林卫,却发现一件事。”

“说是夏舟临行前,吩咐下面的人,若是他到时候没有回去的话,便要围了桐县县城,免得侯爷进了城中却跑了,俨然是要活活饿死一城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