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荷闻言,柳眉也立了起来:“你说什么?”
柴彦平抿着嘴露出一个妖娆的笑容来:“这不是说实话也要被打吧?”他说到这里,又拱手道,“阿弥陀佛,沈姑娘还是给个痛快吧,总归柴某见一次姑娘一次就被姑娘打一次,倒也是习惯了。只要别打脸,也别将柴某打死了,待姑娘消气了也不迟。”
沈沁荷转怒为笑,嘴上也不饶人:“你得了吧,我若在我府门前打你,别人还以为我仗势欺人。若我真想打死你,等你走到见不得人的地方,我叫人用麻袋套了你,直接沉到护城河里去喂鱼虾。”话到此处,沈沁荷转身牵了马:“罢了罢了,我也不去骑马了,累得慌。”又斜眼看了柴彦平一眼,“不拘你是来找谁的,进来喝杯茶就走吧。今日这府上的都不痛快,你这上官宏身边的能人一来,仔细出不去了!”说罢了,这才转进府去。
只是沈沁荷一面走,一面想到柴彦平方才的话,白芷的确没有指责萧逸一句,除了很是相信他之外,还有什么在其中是自己不曾明白的?
她倒是满心惦念,却又想不通,迎面又见倚翠回来,也就问道:“你去哪里了?”
“能去哪里?”倚翠回道,“那头大爷和芷姑娘在收拾细软呢,今儿就要搬去皇帝赐下的府邸去。侯爷也没说什么,只说身上有事走不开,让贴身的小厮去送送,还命人给了一千多两的银票,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说穿了,侯爷还在恼呢,怕和小姐一样,以为大爷投了上官宏那里。”
“白芷也要去?”沈沁荷消了气,寻思方才说白芷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妥,但一时也拉不下这个脸面,顺势问道。倚翠笑起来:“这自然要去,谁知道那老贼会不会往府上去堵?若是不在一处住着,只怕要惹人闲话的。”
“放屁!什么夫妻,子虚乌有的事,住在一起才惹人闲话呢!”沈沁荷啐道,又沉吟片刻,问:“白桓知道么?”
“这可不知,白公子那性子,我们这些下面当差的谁敢去说这事?可将芷姑娘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又是个不辨喜怒的,好歹我还想多活些日子。”倚翠笑嘻嘻的说,“小姐不生气了?”
“有什么好气的?”沈沁荷撅嘴道,“我方才话说重了,现在也拉不下脸去看她。你就去看看,问他二人还缺什么,若是府上没有,就让人去庄子上提些出来。”
倚翠笑道:“知道了,谁不知道小姐刀子嘴豆腐心,成日操不完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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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带着白芷和桃花,在当日就搬出了博陵侯府,住到了皇帝赐下的宅子中去。这宅子虽不比侯府,但也足足有三进三出,只有三人而言还是挺大了。此处玉阶彤庭,倒也是十分的舒服。
正院之中倒也是淡雅的布置,一株夕颜花攀附着院中的杏树生长,只是如今还没到夕颜花的花期,否则这花开起来,必然是好看的。
白芷一边领着桃花进去,一边看向了那株夕颜:“这月光花虽说好看,但意味却象征红颜薄命,未免太过不祥,还是拔了吧。”说罢了,又牵着桃花进屋去。
屋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甫一进门,就能闻见一股子幽香,细细看去,倒是和萧逸在鄞县的住处有些相似。进门就见一张黄花梨罗汉床,上面摆着一方小几,上面放着一只鎏金香炉,正升腾起一股股青烟来,看来是待客之所。一道珍珠制成的帘子将外间和内室分开,那些珍珠颗颗浑圆,看得出定是珍品。打起帘子进去,又是红木制的多宝阁,上面摆着菜玉嵌宝荷叶盘两面,一樽玉佛,诸如古铜小水火炉、金嵌珊瑚宝石石榴杯等物件零零碎碎几乎摆满了整个多宝阁,毫无疑问都是御赐之物。多宝阁下又是一张罗汉床,上面摆着黄花梨有束腰小炕桌。与之相对的则是一面牙厢犀角屏风,屏风后又是一张紫檀月洞式门罩架子床。
看起来并不是奢靡成风,但这些物件,凑在一起,无疑是奢靡。
白芷环视了一圈屋中,牵着的桃花已然扑到了床上去打滚,白芷看了一会子,这才笑起来,颇有些讥讽之意:“我爹虽说昔日未曾继承国公的爵位,但我娘也是二品诰命夫人。此处的奢靡,我娘当年房中都未曾有这样的光景。”她说到这里,轻轻一哂,“看来萧大人委实得皇帝陛下敬重。”
“你又何苦说这话来臊我?”萧逸失笑,“阿芷和桃花便先住在这里,我在前院去睡就是了。”他说着,轻轻理了理白芷的鬓发,“等时机到了,我便去向你哥哥提亲。”
白芷道:“什么时候时机才到?”
萧逸微微一笑:“如今还不到,你也莫慌,我不会让你变成老姑娘的。”白芷没好气的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呢,又被一吻啄在唇上。
桃花原本在床上翻滚,见爹又去啃娘了,很守承诺的履行了上次的话,根本不去管。白芷原本就羞红了脸,拍开了萧逸:“你还闹!上回就被孩子给臊了,合着你不要脸,我也不要了?”
萧逸笑盈盈的,也没说话,就那样瞧着白芷。正巧屋外有人敲门:“大人,夫人,有位公子来了。”
白芷奇道:“什么公子?”她说着这话起身,萧逸阴恻恻的啄了啄她的唇,这才笑得十分促狭:“还是亲到了。”见白芷要恼,轻快的躲开了她的小爪子,笑道:“明白了。”
白芷哼了哼:“谁啊?”
“随我去,你就知道了。”萧逸牵了她起身,将桃花托付给乳母,这才出门了。这府邸原也是挺大,而其中一应物件都是原封不动。一路到了东花厅,这才见到一个身穿玄衣的公子立在门前,见萧逸牵了白芷来了,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拱手道:“贤伉俪。”
那人是柴彦平!
“柴大人怎的来了?”白芷有些惊讶,柴彦平顺手一指她身边的萧逸,“这话可只能去问萧大人了。”又负手而立,“萧大人今日是有什么事,请我来?方才跑了一趟博陵侯府,你二人让沈姑娘生了气,却牵连我被打了一顿。”
“柴大人不是甘之如饴么?”萧逸笑眯眯的打开折扇,“柴大人也未必不知吧,今日萧某请你去博陵侯府,为的就是让沈姑娘打你一顿。”
柴彦平笑起来,眼睛弯起来了:“这么说,我还真应该好好感谢你了?”
“柴大人深谙占星之术。”萧逸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不知可否帮一帮萧某?”
柴彦平笑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莫忘了,各为其主,博陵侯和上官大人可是政敌,我又为何要帮政敌的亲信?”
“因为你知道上官宏是错的。”萧逸说,“柴大人是西林人,西林如今的境况,不会比桐县好很多。并且西林曾几何时也是大熙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现在成了什么样?难道柴大人在看着上官宏为了自己的生日宴摆了三日三夜流水席之时,没有想到西林的流民已经吃不上饭了,没有觉得触目惊心么?”
见柴彦平不说话,萧逸又笑起来:“若是为了沈姑娘呢?”
柴彦平神色微微松动了片刻,又冷笑道:“若是沈姑娘知道自己被你这样利用,只怕恨不能生吃了你!”
“我没有利用过沈姑娘,陈述实情也能算是利用么?”萧逸转身看了白芷一眼,见她神色未变,也是松下一口气来,“况且,柴大人那点心思,萧某若是看不出来,倒是眼瞎了。”他说到这里,微微一笑,“还请柴大人帮我,萧某感激不尽。”
柴彦平闭上眼,半晌不曾说话,等睁眼时,眼底净是玩笑之意:“你可别让我去杀人啊,我是不会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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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间,月明星稀,放才梆子便响过了,桃花趴在罗汉床上玩着七巧板,但还是止不住的发困。白芷抱了她上床:“好了,近日也深了,睡觉了。”
桃花擦了擦眼睛,乖乖的换了小小的寝衣,躺在了床上,又支吾了两声,这才迷迷糊糊的看着白芷:“爹爹不和咱们睡?”
白芷脸上顿红,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又从哪里知道了这些?”
“姨父说的……”桃花说,“姨父说他和姨妈就睡在一起的,娘为什么不跟爹睡在一起?”
她口中的“姨父”“姨妈”指的就是夏侯杰和李施夷,白芷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心道是这俩成亲后竟是这般不正经,去和孩子说这些!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和孩子说实话:“若是娘和爹一块睡了,桃花只能一个人睡了,你敢吗?”
桃花歪着脑袋想了想:“如果桃花乖乖,让爹爹和娘一起睡,爹爹会不会给桃花好多好多好吃的……”
“这样贪吃,以后可怎么办?”白芷有些好笑,还是拍着她,将她哄睡了,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声,戳了戳桃花的小脑袋,“为了一点吃的就卖了你娘,白疼你了。”
如今已然是夜中了,不觉外面一声闷响,白芷蹙了蹙眉,将桃花搂紧了些,警惕的看着外面,却听到萧逸压低了声音:“阿芷,是我,让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