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和萧逸二人从上官府离去,回萧府后,见桃花和小姐儿玩得正好。其乐融融的过了一日,第二日了才听说皇后难产生下了一个小皇子,兴许因为在母体中太久,小脸都憋得青紫了。
对于这点,白芷倒是很是狐疑,想到萧逸与上官宏说不怕报应在上官玉凤身上的事,一时也是好奇起来,缠着萧逸问他如何知道,却被萧逸笑得高深莫测的拦住了。
直到最后,萧逸总算是被她闹烦了,这才将她扒拉到自己怀中:“实则并无什么通天的本事,皇后原本临盆在即,生孩子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况且皇后是上官宏的女儿,皇帝对上官宏也是有担心和疑虑的,又怎会容许皇后平安生下孩子?只要我那话说了出来,不拘皇后何时发动,上官宏都会心生忧惧,仿佛是我的话应验了一般。”
白芷沉吟片刻:“就这样简单?”
“不然阿芷以为?”萧逸笑道,见她撅嘴的样子十分可爱,在她唇上点了点,“原本也没有什么什么了不起的事,多想想就有了。”
白芷对此气哼哼的,但好歹这次上官玉凤肯帮自己,也是难得,她生产后第三日,白芷也就递了牌子要进宫去。只是宫中的话还没回来,便是小皇子高烧险些夭折的事,足足折腾了近半月,这才渐渐歇了下来。
白芷和李施夷一同进宫去的时候,已然是六月了。皇后还在月中,见不得风,刚一进了凤栖宫的门,就闻见其中因为久不通风而来的颓败腐朽的气息。两人被引到了堂中坐下,不多时后,才有人扶了上官玉凤出来。
皇后原本是个娇俏的美人,她尤其喜欢笑,笑起来两个酒窝,实在是可爱至极。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生了孩子,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蜡黄,没有半点活力,一双灵动的眼睛也仿佛失去了光泽。
白芷和李施夷面面相觑,见上官玉凤这样憔悴的样子,也是心中擂鼓。上官玉凤静默了半晌,还是让人下去后,这才吸了吸鼻子:“你们总算来看我了。”
见她倒是委屈起来,白芷有些担心,起身问:“皇后娘娘怎了?”还未说完,上官玉凤却站起来,和往日一样抱着白芷的腰哭了起来:“你不要叫我皇后娘娘,你不知道我好害怕,我好怕……”
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白芷虽说不明所以,但还是不忍拂她的面子,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惊觉她背上竟然能够清楚的摸到肋骨,也是无比的震惊,扶着她坐下,见她不肯止泪,轻轻抚着她的背,叹道:“玉凤,你怎么了?有什么就与我说。”
皇后抽噎不止,像是遇到了无比的伤心事。白芷咬了咬牙,上官玉凤的性子她了解,虽说的确是个傻丫头般的开心果,但乐天性子却绝不是不知礼数,更不会这般失态的嚎啕大哭。
必然是遇到了什么大事,这才让她成了这样。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上官玉凤这才放了手,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白芷笑道:“都做娘的人了,还哭成这样?”又叹了一声,“一会子让人给你拿些冰来敷一敷才是。”
上官玉凤抽抽噎噎的将白芷和李施夷领到了寝殿之中。此处虽是富丽堂皇,但无端让人觉得少了人情味。将两人领到了摇篮前,上官玉凤眼泪又滚了下来。白芷不明所以,往摇篮中看去。只见一个小得可怜的男孩儿躺在里面,虽说睡得香甜,但小小的模样,却和普通的孩子差了许多。
“这是怎么了?”白芷诧异道,“就算是先天不足,也不该如此。”
“我也不知。”上官玉凤呜咽道,“灏儿一直都像是长不大一般,你们不知道,他哭起来的时候,声音就和小猫一样,好像随时都要没有了一样,连乳母喂奶也不吃,都是饿狠了,才能吃上一些。我、我好难受……”她说着,拭去脸上的泪,“定是我的不是,若是我好好将息着,必然灏儿不会这个样子的……”
白芷轻轻抚了抚婴儿的小脸:“江灏?真是个好名字……”
上官玉凤的小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笑容:“是修哥哥取得名字,我也很喜欢。”她说到这里,神色又伤感起来,“我爹当□□着修哥哥答应,说是只要我生了儿子,就要立为太子。我知道修哥哥不愿意的,可是他还是答应了,白芷,你说修哥哥其实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白芷听在耳中,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李施夷立在她身边,忙道:“皇帝陛下必然是喜欢皇后娘娘的。”
上官玉凤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不想要灏儿当太子,我只想灏儿平安的长大,这样就好了。”
“太医怎么说?”白芷问道,上官玉凤摇头哭道:“太医说没有什么,只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我……”
“净是说空话!谁有闲心听他们掉书袋子?”白芷沉吟片刻,“罢了,我回去求我二哥,旁人都信不过。”
李施夷闻言大惊:“阿芷,你疯了!桓哥、桓哥如今怎可能……”见上官玉凤希冀的眼神,还是哽了哽,“你这不是……白家给上官宏害成了这样,你要他救上官宏的外孙?这怎么可能?”
“他才刚出生一月都不到,我不忍心。”白芷说,“况且玉凤也帮过我许多,就算是还恩情,我也要试试才好。”说到这里,她看着睡得十分香甜的小皇子,“若是有可能,他也不愿意投生到上官家女儿的肚里吧。”
上官玉凤呜咽了几声,也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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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桓到底还是被白芷说动了,沈昭则是上书说是有名医相荐,皇帝当即便同意了,而上官宏却是十分的不放心,又命了一人跟着白桓进宫去了。
看着面前了无生气的白桓,上官玉凤还是怯生生的行了一个礼:“桓哥哥,好久不见了。”
“不必来虚的了。”白桓淡淡说道,“我只负责看病,若是有别的事,休怪我无情。”他一面进了寝殿,一面看想着躺在摇篮里的小皇子。那孩子委实太小了,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也是不足。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根丝线也能拉断似的。
白桓沉吟了片刻,还是伸手探了探小皇子的脉息。白芷站在一旁扶着上官玉凤,另有一人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白桓,生怕自己一个眼错让白桓有机可乘害了小皇子。
白桓平静的号了脉,眉头蹙得紧紧的,又掀了小皇子的婴儿被,吓得上官玉凤几乎要叫起来,白桓横了她一眼:“若是不信,你就自己来吧。”上官玉凤无奈之下,只好紧紧掩住了自己的嘴。
待她安静了之后,白桓这才重新看向了小皇子,沉吟了片刻,还是取了针囊来,银针轻轻的刺进了小皇子几乎找不到的合谷穴之中。孩子尚小,被这痛楚一激,已然轻轻哭了起来,那声音那样小,仿佛随时都能消散一样。
白桓倒也不为这个而停,将针拔了出来,却见银针尖端有些发黑,顿时深了目光:“中毒了,不是先天体弱。”
“什么?”白芷惊讶道:“谁向这样小的孩子下手?”
白桓静默不语,那上官宏派来的人已然叫起来:“这皇宫里也有人敢下毒?”
“有什么不敢下毒的?”白桓冷笑道,“你以为你主子是个好人?我若是江修,有人逼着我立太子,如今太子已立,又是上官家的血脉。上官宏那人,难道做不出隋文帝之事?换做我,我难道能够容忍这孩子?”
隋文帝当年便是从自己的外孙手中得到了天下。
眼看上官玉凤面无人色,白芷忙扶住她:“我陪你出去。”谁知上官玉凤却一把挣脱了白芷,“什么地方下了毒?灏儿用的东西,都是我亲手做的,怎么会被人下毒?”
“我不知什么缘故。”白桓道,“只是你的东西是你做的,难道乳母也是?接触得到这小东西的任何东西都可能下了毒,你自己琢磨才是。”
上官玉凤哆哆嗦嗦的不说话,白桓却是笑了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出了门。白芷思忖一二,也是跟了出去,见白桓立在廊下:“二哥是故意的,是不是?”白桓转头看着白芷:“什么?”
“二哥若不是故意的,又怎会在他二人面前说是皇帝呢?”白芷说道,“上官宏将女儿视为眼珠子命根子,一旦知道皇帝瞒着他闹出了这事来,必然是勃然大怒,容不得皇帝了。上官玉凤更是心伤不已,会成什么样也是不知道的事。”
她说到这里,却见白桓眼中扬起报复的快慰:“他让我家家破人亡,我只是让她女儿痛苦,还不够宽容?江修若是当年肯多查查,咱们又怎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爷爷、爹爹、娘和大哥,又怎会惨死?我白家沦落到此,皆是这二人狼狈为奸造成的。我不要他们的命,却要他们痛苦下去!他们越痛苦,我就越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