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病重的事,如今也已经罢朝,众人也乐得自在,根本不去管上官宏和江家的人都快打起来了。
那日的事虽说荒唐,但却还是有了个圆满的解决。直到神色恹恹的皇帝出现在江家人面前,这群方才还闹着要和上官宏拼命的皇亲国戚脸上同时出现了尴尬的神色,仿佛被人在脸上抽了响亮的一耳光。
只是这些事,就不在白芷的关心范围内了。目的已经达到,那就一切都圆满了。
她和萧逸要的,不过就是恼羞成怒的江家和被落了面子而气急败坏的上官宏而已。
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白芷看书看得乏了,也就放了书籍,偏着头看着桃花骑着小木马。“桃花,这些日子,好端端的,怎么不去找小姐姐了?”
桃花自己一颠一颠的,转头看着白芷,说道:“姐姐病了,姨妈不让我去。”她说着,又鼓起腮帮子,“爹爹和娘去吃好吃的不带桃花去。”
“你这孩子。”白芷失笑,“难道我短了你什么?还说这样孩子气的话?”说到这里,她捏了捏她的小脸,“若是想吃什么了,叫下面人去做就是了。”见桃花双目放光,又补充道,“除了点心。”
桃花可怜兮兮的看了她一眼:“桃花找爹爹……”
“你找你舅舅都没用,我可不吃这一套了。”白芷笑眯眯的说罢,又将她拉到身边,左右看了看,“又长高了些,再做一件衣裳穿才是要紧。”
正说着,门便被人推开了,萧逸携了几分冬日的霜寒进来,桃花顿时从小木马上跳了下来,双手叉腰挡在萧逸身前:“爹爹又来啃娘啦。”
萧逸好笑,蹲下身子摸着她的小脑袋:“桃花眼里,爹爹不吃饭,改吃人了?”
“吃人?”桃花歪着脑袋,“人好吃么?”
“有些人不好吃,浊臭逼人,但若是你娘……”他一面说,一面看向了白芷,“娘可好吃了。”
白芷脸上顿红,啐道:“你成日和孩子说什么?”还没说完,桃花转头看着白芷:“桃花也想吃娘……”
虽说童言无忌,但白芷只觉得脸上温度十分灼热,仿佛是要燃烧起来。萧逸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抱了桃花说:“娘是给爹爹吃的,桃花不能吃。”他一面说,一面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来日桃花也要被人吃干净的。”
孩子小脸顿白,捂着耳朵差点哭起来:“桃花不好吃,不让吃。”白芷瞋了萧逸一眼,抱了小泪包在怀里:“别听他的,成日胡言乱语没个正经。”萧逸则是一脸无辜的坐下,笑道:“为夫的在教孩子呢。”
“教得孩子和你似的?”白芷呛他说,“这孩子还这样小,就听你说这些,来日知了人事,岂不是要给人笑话?”又将桃花的眼泪花儿擦干:“别听你爹爹的。”
桃花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滑下了白芷的腿,看向了萧逸:“桃花真的真的不让爹爹和娘亲睡了!”看她分外坚决的样子,白芷也是诧异:“真的不让?”
桃花毅然决然的点头。
萧逸抿唇微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来:“三个杏仁佛手,一碟核桃粘,一碟翠玉豆糕。”见桃花眼睛都直了,又补充道,“两碟双色马蹄糕。”
桃花小大人一样伸出食指:“还要酱桃仁。”
白芷看着父女俩谈条件,忍俊不禁:“女儿,方才不是说不让爹爹和娘睡了么?”
桃花慢吞吞的说:“识‘食物’者为俊杰……”
白芷顿时掌不住笑起来。
待桃花被乳母抱下去睡午觉,白芷这才看向了萧逸:“如何了?”
“不能如何。”萧逸笑道,“寿王当众打了上官宏一个大嘴巴,上官宏那人睚眦必报,必然不会让寿王好过。只是华夫人是不是会被影响,却也是未知之数。”
“上官宏不会。”白芷说道,“华文柏虽说和叔母关系淡淡的,但也是夫妻多年,若说没有情分也是不能。华文柏和上官宏这般的交情,上官宏绝不会对叔母下手。我担心的不是叔母,而是皇后。”
上官玉凤被上官宏保护得太好了,可以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人间疾苦。因为小皇子的事,江修和上官宏彻底翻脸了,如今上官玉凤定然是夹在皇帝和上官宏之间左右为难。她那神仙似的性子,这样被夹在里面,合着左右不是人。
况且江修虽说还没死,但这病必然和上官宏脱不了干系,上官玉凤又该如何?
见白芷迟迟不说话,萧逸也是陷入了沉默,白芷正要开口,他伸手握了白芷的手:“别说话,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去的。当日在桐县之时的事,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那可是皇宫,如今是上官宏的囊中之物。他原本就对白家人恨之入骨,更不说你我数次拂落他的面子。”他说到这里,将白芷的手握得更紧:“上官宏为人阴险狡诈,你若是进宫去,只怕凶多吉少。”
白芷沉吟片刻:“这话不假,我也不愿意去,只是皇后的情况,我也实在有些担心。只是她是上官宏的女儿,上官宏未必肯让她坏了身子。”
萧逸只是摇了摇头,半晌之后,将白芷拉到怀里:“阿芷,再有什么,咱们都要这样好好的过下去。咱们两人,还有无数的好日子要过呢。我的心思,你明白的。”
“闲云野鹤,乐得自在。”白芷笑道,朝他怀里钻了钻,“如果来日,侯爷起势成了,咱们能功成身退么?见多了朝堂厮杀,就算行得正坐得端,还有人诬告,还不说若是皇帝多疑……”
“我对为官无意。”萧逸笑道,“我宁肯天下太平,咱们俩回鄞县去。种些桑树,养些蚕,纺织或是做些小生意。等到咱们有好多好多的孩子,就亲自教他们读书写字,等他们大了,娶亲的娶亲,嫁人的嫁人,全将他们赶出去,阿芷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听他孩子气的话,白芷也是笑弯了眼,只是静默了一会子,又问道:“我也好想那一日快些来来。”
“快了。”萧逸说道,“阿芷以为,我为何要闪动皇亲和上官宏过不去?上官宏为人阴鸷,被江家人那样落了脸面,很快就要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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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萧逸的话,白芷还是明白的。上官宏太顺了,顺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连皇帝他都没有放在眼中,又怎会将皇亲国戚们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江家人落了他的脸面,上官宏绝不会忍气吞声的。
而这件事没有过上许久,便有另外一事了,皇帝病情愈发严重,说是受了惊吓。而这宫里会吓皇帝的根本没有人,换言之,皇帝是被上次的皇亲齐刷刷进宫而受了惊吓。寿王转头就被勒令闭门思过。御史们也纷纷上书弹劾寿王,上官宏顺势将寿王的亲王爵位给撸到了郡王。
老人家原本年龄就大了,被上官宏这样阴了一手,又因为圣谕,还不能出去跟上官宏拼上一回。好容易被劝睡了,待第二日有人去伺候,才发现寿王老殿下已然气绝多时了。
寿王府挂出白绫后,作为出嫁女,华夫人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了。一时朝臣纷纷去吊唁,寿王府倒是出人意料的热闹了起来。
白芷原本想要掩人耳目,只是这事还是不能免了。李施夷怀着身孕,免得被冲撞了,也不能前去。故此,萧逸夫妻俩便和沈昭两口子一起去了。
刚一进门,就传来哭灵的声音,几乎是震天响。寿王府上下素白一片,仿佛天地间只剩了缟素。白芷心中也是沉重起来,向寿王世子问了安,白芷便去找寻华夫人了。
华夫人正跪在棺椁前,见白芷来了,眼皮动了动,也没有说话。白芷恭恭敬敬的跪在灵前,为寿王上了一炷香,这才看了华夫人一眼。后者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有人将华夫人扶到房中休息。趁众人不注意,白芷这才闪身进去,见华夫人坐在桌前沉默不语,这才轻轻喊道:“叔母……”
“我的儿,你来了?”华夫人像是苍老了许多,说话也恹恹没有活力,“如今闹得父王也一命没了,我倒是释然了许多。”她说到这里,又勾起一个笑容来,“江家真的气数已尽了,上官宏气数也尽了。”
“叔母?”白芷有些诧异,见华夫人的笑容,忙问道,“叔母何意,我不甚明白。”
华夫人招手让白芷来身边坐下,轻轻将她抱入自己怀里:“我的儿,你要知道,所谓人人自危的道理。父王这一命没了,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但因为父王一死,江家的人必然会怀疑上官宏,即便是穷途末路,江家却还是有和上官宏殊死一战的力量。”她说到这里,紧紧捧着白芷的脸,“我的儿啊,你跟桓儿还有萧逸赶紧离开京城。免得给他们之间的缠斗害了。”
华夫人的手尚且有些颤抖,白芷被她抱在怀里,却是湿了眼眶。当年母亲的怀抱也是这样的温暖,只是如今,母亲早已经不在了。
努力压住泪水,白芷道:“叔母且宽心,我自有法子,倒是叔母……”她还未说完,外面便有人来问:“郡主,上官大人送挽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