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顾老夫人也还有些印象,叹息着点了点头:“没错,当年,昭王欲娶续弦,我们担心继妃会苛待逍儿,便与昭王商议,共择王妃人选。你与老二、老三家的负责收集闺秀名帖的,王氏的名帖就是你递上来的。”
常氏轻笑一声,用最平静的语气丢下了一颗炸弹,“母亲不知道的是,其实这名贴是大爷给我的。”
顾老夫人大惊,“什么!”
一旁的顾家大爷听了这话,似被踩的尾巴的猫一般蹦得老高,一个箭步冲到常氏身边,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
正如,今日常氏掐住江璃戈那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顾家大爷瞋目裂眦,咆哮道:“常氏,你个毒妇!胡言乱语些什么!”
常氏被顾家大爷掐得脸涨成了猪肝色,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用手奋力地敲打着顾家大爷,以表示自己的窒息。
江璃戈冷眼看了会儿戏,在常氏被顾家大爷掐得几乎昏死过去的前一瞬,才一拍桌子阻止了这出闹剧。
“来人!还不把他们两人给我分开!”
江璃戈话音一落,便见外头的屋檐顶上直直飞下四人,身着玄铁铠甲,一看便是宁云逍身边的玄天卫。
玄天卫一声不吭径直上前将两人分开,而后一把将顾家大爷按在了地下。
此刻的顾老夫人也不顾不得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激动地起身质问常氏:“王氏与老大有什么干系!”
方才顾家大爷面目狰狞的模样,将常氏心中仅存的那点留恋也消失得干干净净,捂着被掐得红肿的脖子心如死灰。
“王氏与大爷并无关系,是昭王与王氏早有奸情,所以托了大爷将王氏名帖送给顾家。作为报答,王氏顺利嫁入昭王府后,昭王扶了大爷一把,这才有了后来大爷升迁一事。”
突如其来的曲折真相,气得顾老太君几乎仰倒,好在江璃戈及时扶住了她,这才堪堪站稳。
“所以,昭王是借你们之手,将王氏娶进门的?”江璃戈敏锐地抓了关键,“原来,殿下遭受恶毒继母的百般摧残,竟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一想到宁云逍如此灰暗的童年,竟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顾老太君捂住胸口悔不当初,要强了一生的老人,竟是哭了出来。
而后,顾老太君颤抖着嘴唇,又问:“那个流产的孩子呢?又是怎么回事?”
常氏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连跪都懒得跪了,干脆盘腿坐在了厅中,似在回忆。
“那一年,王氏有了身孕,便找到了我。说有法子帮我们在顾府的地位再进一步,那时候,我做梦都想过得再好一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然后,王氏让我假装怀孕,又给宁云逍下了什么失心疯的药,我一去他便会发作,这时候我就假装流产,再找大夫来诊断个受伤导致不孕。
这样一来,王氏可以毫无顾忌的生下那个孩子,而我也可以得到顾家对我的补偿,也就是此后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和顾家的话语权。”
听到此处,顾老夫人脚下一软,便跌坐了下去,一双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悔恨与泪水。
早已结疤的伤口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撕开,血肉模糊之下,掩盖着的……
是他们顾家眼瞎耳聋,被人利用却不自知。
更是宁云逍年幼的哭喊,和那满身深深浅浅的伤痕。
宁云逍及冠礼时,江璃戈曾对顾老夫人说过的那些话,就像一根针一直埋在顾老夫人内心深处。
如今更如疯长的藤蔓般,蔓延至四肢百骸,叫顾老夫人痛不欲生!
那一日,江璃戈说。
“获封世子那年,王氏为给自己儿子夺得世子之位,一场伪造的匪徒劫财戏码让世子在生死线上徘徊了整整十日,九死一生。
世子不是傻子,他比谁都清楚,但他更明白的是,他斗不过王氏。因为,他的身后,一无所有。
最后,昭华也有句话想问老太君,若王妃在天有灵,看见自己拼了性命产下的孩子,她视若珍宝的孩子,受你们如此薄待,您说……她会难过吗?”
以前,顾老夫人每每想到江璃戈的这番质问,还可以拿多年前的往事当遮羞布。
骗自己说,过去对宁云逍那些懈怠、冷漠、伤害,都是因为他做错了事。
可如今呢?
如今,才知道宁云逍从头到尾没有做错过一件事情,而是被他们顾家所谓的“好心”一步步推下了悬崖,而最后剪断悬崖上唯一绳索的人,还是顾家。
一切真相了然之时,纵使她赔上这条老命,也无法挽回宁云逍这些年所受的那些委屈。
她对不起宁云逍,更无颜面对自己九泉之下的女儿。
想到这里,顾老夫人一时情难自抑,竟是猛地吐了一口鲜血,而后倒了下去!
“老太君!”
顾老太君的晕倒让整个顾家都乱成了一团,尘封多年的真相也变得不再重要。
此时此刻,江璃戈也顾不得再收拾常氏他们,连忙吩咐了玄天卫赶紧入宫去将施岱致请来,给顾老太君看诊。
不管怎么说,顾老太君是即便诸多误会之下,仍对宁云逍保持着一份善念的长辈,江璃戈不能让她有事。
……
施岱致是被玄天卫快马拎来的,虽说下马时吐得一塌糊涂,但也没有影响到他的专业素养。
把脉,看诊,拿药,有条不紊。
据施岱致诊断,顾老太君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所致的吐血,仔细将养些时日便好,无须过多担忧。
得知顾老太君无事,江璃戈也就不好多待了,虽说如今误会解除了,但这些毕竟还是顾家的家事,轮不是她一个异邦公主来处理,更何况……
她相信,待顾老太君身子好些了,自然会给宁云逍一个说法的。
她若是横插一脚,反倒不美。
既然顾家这边没事儿了,那她就得趁着昭王府还未反应过来时,去找事……
啊不,去办事了。
宁云逍母亲的留下的嫁妆,便是丢了、捐了,也不能喂了王氏这样不要脸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