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去没多久,阮桑枝就感觉有人悄然尾随了上来。
她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个黑衣人的身影,越想越觉得眼熟,便示意楚悬渊停下脚步,那个跟随自己的人果然也停下了。
“乌乘?”
阮桑枝轻声唤道,下一瞬,他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许久不见,你这家伙怎么沧桑了许多。”
他眼眸微敛,说话的时候嗓子有些明显的粗哑:“老大不在了,皇上让关统领兼任掌司。”
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兵。
在皇宫那种地方,前有禁卫军,后有内务府,没了主心骨的明镜司只会是肥差沾不了边,脏活累活全都包揽,处处受制于人。
“这些日子辛苦了。”
阮桑枝现在看着这些沈枯曾经的下属,有种看前朝太子旧部的微妙感,仿佛冥冥之中,跟着燕璟或者沈枯干的仁人志士都没什么好下场。
乌乘有些动容,他与其它弟兄不一样,是真正受过沈枯恩惠的,这才会在白鹤寺需要人手的时候,带着在明镜司中同样属于亲近沈枯的那一派人主动请缨。
只是他看着苏弈和楚悬渊,有些欲言又止。
阮桑枝笑了一下:“你鬼鬼祟祟的跟着我,是要抓我走还是有所求?”
“娘娘,我们是来投奔您的!”
阮桑枝:?
连带着苏弈都眉头一拢,下意识后退半步,换上了看乐子的心态。
楚悬渊倒是有些分寸,他一手拽着苏弈,一手拍了拍如临大敌的茯苓,将两人带离现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见周遭终于清净,乌乘便用最老实的脸,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早就颁了一道密旨寻找您的下落,可您至今都相安无事,乌乘斗胆,带着不愿待在宫中的十八号兄弟来投奔您!”
阮桑枝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理清了状况,她伸出指尖,敲了敲自己毫无知觉的腿:“都自身难保了,凭什么以为觉得我能给你们提供庇护?”
乌乘眼神清澈又坚定,看上去像是把她这句话当成了对自己的考验:“娘娘放心,咱们都不是孬种。”
他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们出逃的这些弟兄,都是大雍内卫,真论起来还算前朝余孽,只是在宫变那日恰巧外出执行任务,才侥幸活了下来。”
“我们不想在夹缝中求生,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出了宫门便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想不到看起来青葱稚嫩的乌乘还有这样的过去。
或许是他提起大雍时的眼神过于亲昵,或许是自己也对“前朝余孽”这四个字有些共鸣,阮桑枝淡淡一笑:“你可知京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乌乘老实的摇了摇头。
她笑意不减,目光变得渺远,映照着天边难得绮丽的晚霞,宛如飘飘然的仙人。
“那我给你第一个任务。”阮桑枝敲了敲木椅扶手,乌乘眼眸一亮,二话不说单膝跪地。
“请主子吩咐!”
“既然是大雍内卫,多的便不需要我赘言,你拿着这个,去城外的秀水山庄,会有人接应你。”
末了,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也可能不是人。”
乌乘大喜过望,并没有听清阮桑枝后面说的那句话,只高高兴兴的从她手中接过半个巴掌大的令牌,转眼间便消失在视野中。
苏弈从山石的另一侧绕出来,一只手毫不见外的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挑眉问道:“秀水山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地盘了?”
阮桑枝并不正面回答:“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要是这群明镜司的打手都跑了,咱们待在白鹤寺岂不是任人宰割?”
“会吗?”
她透过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看向苏弈内心深处的戏谑。
阮桑枝收回目光,平视前方:“我以为你在这地方深耕细作多年,应当对一切了如指掌才是。”
头顶上传来苏弈的一声轻笑,不用看,她也知道这家伙现在是什么神情。
“况且他们离开了,不是对你更有利吗?”
“那倒是。”
两人都不再对此袒露更多,就好像苏弈推着阮桑枝椅背的手,永远碰不到她的半寸衣摆。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阮桑枝问道,再过半个时辰天就会完全黑下来,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正是偷鸡摸狗的最佳时刻。
苏弈并不着急,他终于在这时候显露出几分属于楼主的担当和责任:“对我自己来说,其实什么时候动手都没问题,但却不能保证能将其他人安然无恙的带出去。”
“我以为绿漪楼不在乎这个。”
他听见这话,格外义正言辞的反驳道:“当然在乎,否则也不会有人愿意为王爷出生入死了。”
头一回听到还有这回事,阮桑枝有些惊讶:“这么说他还算个侠王?”
苏弈耸了耸肩:“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但事实就是如此。”
虽然他没说,但阮桑枝还是能从他平缓有力的语气中感受到苏弈对燕斐的尊敬,也难怪苏弈在宫变的之后甚至之前选择了赵王的阵营。
当你的敌人足够了解你,那将会变成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就像现在,在阮桑枝沉默的短暂时间内,苏弈也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
“但我可以保证,王爷从来没想过针对他的亲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