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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婳举着大红团扇从文昌侯府的大门走出,低着头,规规矩矩的不敢四处张望。

但也隐约可见四周大红灯笼开路,喜乐捶打,甚是热闹。

门前热闹非凡,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为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儿郎气韵非凡。

王氏有些欣慰。

不管顾婳是不是她女儿,她也亏欠了这孩子十几年,看到她能嫁的好,心里也有些安慰。

曾经有一皇帝逃难至明州,得一女子相救,后寻恩女不得,便昭明州女出嫁可享半副銮驾,戴凤冠霞披,并坐八抬大轿。

自古,坐八抬大轿花轿有明媒正娶、原配夫人之意。

王氏看向出嫁女孩的背影,忽然就有一种吧悲从心来的感觉。

顾宛如出嫁她都没有这种伤感。

顾婳背后响起裴姨娘压制不住的怪叫起来。

“八抬大轿?小贱……一个庶女凭什么啊!”

“裴氏!”王氏厉声呵住她。

并肩与王氏而立的顾渊拧眉,瞪了一眼裴姨娘。

也不看什么场合,胡说八道。

顾宛如已经很不甘了,听到裴姨娘大呼小叫也觉得丢脸,悄悄走开一点,不想和裴姨娘挨得太近。

裴姨娘不甘心但也不敢再做声,眼睛飞快瞥向左面,小巷子里站着几个男子,其中一人见她看过来,便懒懒的举起一手晃了晃。

新娘上轿前前,母亲应哭送,裴姨娘自然是懒得做样子,也没资格上前。

王氏上前两步,拉住顾婳的衣袖,含泪大声说着:“婳儿,你进了国公府要敬重婆母,敬重国公爷。”

顾婳本想她所谓的娘不会帮她行这些虚礼,但没想到亲娘认真的按规矩流程做了礼,说出的话也满含真情。

她忍不住眼泪潸然落下,哽咽点头应着。

裴姨娘盯着她们母女依依惜别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顾婳没有兄长领入轿,王氏吩咐顾瑞文和顾锦文兄弟俩一左一右扶着顾婳上轿子。

顾锦文红着眼,仰头看着最疼爱的姐姐:“姐姐……”

顾婳眼泪忍不住落下:“好好读书。”

“嗯。”顾锦文用力点头。

四周围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这场不合规矩的纳妾礼,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汴京城,一大早,一群群人都赶来看热闹。

“天啊,这可是娶正妻的规仪啊。”

“人家可是圣上赐婚的贵妾,虽然也是妾,但人家雍国公愿意给她脸啊。”

“可不,虽然时间仓促,可你看看人家的嫁妆,比顾府嫡长女出嫁一点不少。”

“这个庶女可真有福气啊。奉旨嫁于雍国公为贵妾,以后谁要嫁给雍国公为继室,恐怕都不敢动她呢。”

“雍国公不是说过再不娶妻嘛。”

“啧啧,那这位贵妾就是国公府唯一的女主人了。”

顾婳充耳不闻,上马车坐定。

隔着窗帘,慕枫低声问。

“二婶可坐好?”

少年声音低哑,透着无尽眷恋。

顾婳语气平静:“坐好了,有劳六郎。”

慕枫红着眼前盯着纹丝不动的窗帘,深吸口气,直立身子,正准备挥手示意开路。

忽然,一声突兀的声音传来。

“咦,新娘不是被劫匪掳走的那个吗?”

另一人阴阳怪气:“胡说什么,被掳走的不是国公府少夫人吗?难道你见过被掳走的女子?”

“是啊,我正好见过。那日巡检司和黑甲卫搜查杏花瓦舍时,我正好在前院看戏呢,被那匪徒偷带走的就是她啊。”

第三人惊讶:“啊,听说她和那群歹徒呆了整整一夜呢,岂不是什么都事都办了?这样的女人雍国公还要啊?”

这话一出,当场顿时炸开了锅。

王氏他们的脸色也瞬变,齐齐看向马车。

“你们看,我就说她撒谎,被掳走的是她!”裴姨娘立刻跳起来,指着花轿叫着。

王氏急得低声呵斥:“闭嘴!你想让这么多人都看我们顾府的笑话吗?”

顾渊回神,“滚回去,休要在此丢人。”

周嬷嬷立刻让人将裴姨娘架回府里。

顾宛如慌乱的眼睛四处一扫。

两三个地痞流氓环臂挤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继续大叫。

应该是娘安排的吧?

有些人看不过眼,反问道:“你们看见新娘的脸了吗?胡说八道侮辱人清白。”

“就是。雍国公府都已经将少夫人救回来了,难道雍国公也不认识人吗?”

“什么人敢当街造谣!”

慕枫大怒,举起马鞭指向说话的三人。

“我们可没造谣啊,少夫人不也在这吗?少夫人你说句话。”

“对啊,少夫人你要不赶紧自证清白,以后就没机会啦。”

顾宛如一咬牙,刚要开口揭穿顾婳的真面目,却被花轿传出清丽的声音打断。

“你们真的见过我的脸吗?”

大红门帘一动,新娘执扇钻了出来,立在车头。

周遭一静。

在围观人的方向,只看到红纱嵌珠绣凤团扇,完全看不清人脸。

顾婳执扇,语气沉稳:“刚才说话的三位口口声声说见过我,那么请问,那日被掳女子穿什么衣裙?”

三人赶紧站直,有些紧张的对视一眼。

为首的脖子一梗:“穿着一身华丽的襦裙。杏花瓦舍都是穷人玩耍的地方,我们虽在看戏,可个个都穿着布衣,你那身衣裙可显眼了。”

顾婳心安了。

这三人是假冒的。

她出现在人前时,穿的是媒婆戏装。

“那你们看的是什么戏?”

三人一愣,他们哪里知道演的是什么戏?

有人给他们银子让他们来胡说八道罢了。

其中一人眼珠子一转,“折子戏,是折子戏,好几出连着一块演的。”

“对对,折子戏。”

顾婳声调骤冷:“冬墨,将三人押去衙门,请官老爷核查他们说的是否属实。若杏花瓦舍当晚演的不是折子戏,就请官老爷按律严惩!”

冬墨他们早就盯上三人了,得令瞬间就围了上去。

三人被比他们还高出半个头的壮汉围着,吓得赶紧摆手。

“不、不、不是我看见的,是、是听说的。”

“对对对,我是听他说的。”

其他两人齐齐指向第一个开口的人。

顾婳在团扇的脸缓缓勾唇,慢慢微侧脸,看向顾宛如。

“父亲,这是有人意图将顾府两个女儿都折进去啊。您可要好好查查,是谁如此阴险,想要将顾府的名声搞臭,想要给雍国公脸上抹黑。”

顾渊猜到定是裴姨娘不甘心,一心毁了顾婳的名声。

可,今天是雍国公奉旨纳妾啊!

慕安和雍国公谁的分量重,还用比吗?

若是在顾家大门搅黄了这桩亲事,他的前途可就真的毁了。

他猛地一把扯住顾宛如的胳膊,将她推向人前。

“她是我的大女儿顾宛如,被掳的是她,不是二女儿顾婳。”

“父亲!”顾宛如尖叫。

“侯爷!”王氏惊叫。

顾宛如委屈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父亲一直疼爱她,说她是顾府女孩的骄傲,他怎么会当众将她踩进泥里呢?

王氏心痛的抱住她,当众她也不敢直接谴责夫君,这等于在她伤口上撒盐。

顾婳默然。

她就知道顾渊自私又好面子。

雍国公府和顾府的当家人都当众承认被掳的是顾宛如,此事便板上钉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