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少言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主儿,故事听到这里时就忍不住开口打岔了:“我先前在双县就有点好奇来着,你的这位姑姑,黎安前辈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听当时大姐头对这位老前辈剑法的点评感觉似乎应该很强啊,但是为什么在这江湖上不曾听说过?”
黎锦心并未隐瞒什么,直言说道:“姑姑是沧浪派自祖师爷开山立派以后,唯一一个将沧浪剑法练至与那位开山祖师爷同样水平的人,甚至在当年,凭借高超的剑法实力,差点成为了沧浪派首位女掌门人,只可惜……”
只可惜,黎安始终放不下对其父亲与兄长的情义,即便这做父亲和做兄长的两人,根本就是只讲情义不讲理——
“掌门之位自古以来传男不传女,这就是沧浪派的规矩,倘若为父为了你坏了这门规,你让天下英雄好汉如何看待我们沧浪派?又让为父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我派祖师先辈?安儿,你一直都很孝顺,莫叫父亲为难呐。”
“小妹,你一定要逼得我们兄妹俩刀剑相向么?你明知从小兄长最疼你了,事事都让着你,你为何就不能在此事上,也为兄长让步一次?”
“…”
当时两人几乎每天都在用这类换汤不换药的话术对黎安进行施压,门内弟子不知是受到指使还是怎地,纷纷倒戈向黎安的兄长,竟无一人支持黎安。
直到黎安孑然一身终是承受不住反反复复在精神上的折磨,最终选择主动退出了那届掌门大选,那之后再未回过沧浪派。
而在黎安离开沧浪派后,其父亲和兄长并没有想将其找回的意思,甚至以门规要求她,离了沧浪派就不得再以沧浪剑法的名义在江湖上行事。
黎安本就看重沧浪派,在沧浪派长大的她自幼恪守成规,凡事皆以父亲和兄长为主,还真就又一次顺从照办。
但事实上,黎安的沧浪剑法要真比起来可不见得会输给金翼史的花间醉剑十二式,当然,也只有黎安的沧浪剑法能做到。
可黎安不再以沧浪剑法示人,武林当中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这也就导致沧浪派的沧浪剑法一直位居江湖剑法排行第三。
但沧浪派的现任掌门人,也就是黎安的那位兄长,他不在乎这第二和第三之差,比起沧浪剑法在江湖上被两人压上一头,他似乎更接受不了在门派内被自己的亲妹妹压自己一头,坐上这本该“传男不传女”的掌门位置。
听完有关黎安的这段过往,要不是穆清眼疾手快,及时按住了身侧之人的肩膀,旁边的乐少言差点没忍住起身拍桌了:“你们沧浪派的这破规矩能不能想办法改改啊?听得我好窝火哦!”
黎锦心无奈笑了笑,又给乐少言倒了杯茶并推到她面前,道:“喝口茶消消气,我若是能当上这掌门人,一定会改的。”
当时刚从莫夕颜那听来这个故事的黎锦心其实和乐少言的反应大差不差,因为黎锦心回想以往,发现不仅是这段往事在沧浪派内部被完全埋没,就连黎安这个人的存在,甚至都不曾被记录在门派卷宗内,或者应该说,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若非幼时听母亲无意中提起过,黎锦心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还有黎安这个姑姑。
也是从此以后,黎锦心彻底顿悟了,与只有在有利可图的时候才讲情义的人打交道时,就不能跟这种人讲情义。
好在黎锦心这人是个拿得起就放得下的性子,只要想清楚了就能看得很开,而且她本身道德感并不强,不然当时也不会为了万千秋那样针对穆清,因而也不会像黎安当年那样为亲情捆绑。
黎锦心下定决心后,按金翼史的指引寻到了隐居的黎安,向其道明了来意,并证明了自己的本事,成功得到了黎安的青睐。
黎安决定重新出山,助自己这个亲侄女一臂之力,于是在那之后,将自己毕生领悟到的沧浪剑法之精髓尽数传授给了黎锦心,黎锦心本身修习剑法天赋就不差,勤加苦练下,剑法更是突飞猛进,甚至有着更上一层楼的潜力,继续磨练,日后指不定还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姑姑她一直很后悔当年的选择,每次都会用自己的经历告诫并勉励我,让我千万不要步入她的后尘。”黎锦心说话之时,不由十指相扣捏紧了双手,语气之中隐隐夹杂着几分不甘,“我想要代姑姑完成这个心愿,弥补她的遗憾,我想要让江湖武林所有人都知道,我沧浪派也曾有过一位名叫‘黎安’的前辈,即便是女儿身,依旧能够像我派那位开山祖师爷一样将沧浪剑法练至登峰造极的境界。”
了解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后,乐少言和穆清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一起点了点头,对黎锦心表示赞许与支持。
黎锦心喝了口茶缓了缓心绪后,又道:“说起这件事,我可得谢谢你这女混子,若非是你,我没机会在双县遇到‘左手醉剑侠’前辈,更不会了解到姑姑的过去。”
乐少言一听说又有道谢,瞬间眼前一亮,见缝插针说笑道:“那黎大小姐想给我什么谢礼呢?”
穆清像是早就知道女混子会来这么一出,紧随其后接过话:“这是黎姑娘自己的机缘,无需道谢,也不用归功于这女混子。”
黎锦心这次倒是欣然认同了穆清的说法,完全没有要给乐少言实质性感谢的意思。
玩笑话和客套话说完后,话题继续回归正题。
“我从夕颜那里听说了风菱坊的一些情况,也知道你们二人此行前来,应该也是想要获取沧浪派掌门人对你这位坊主的支持,我可以答应你们,当然,前提是我能够当选掌门。相对应的,届时掌门大选上若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变故,有需要的情况下,还望二位可以出手相助。”
黎锦心提出的交换条件原本就是穆清提前预想好了的,所以双方无需多说便达成共识,至于乐少言就更不用多说,本来就和万千秋有过节,既然是对着干,当然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
“至于这两天,你们就在沧浪派安心休息便好,放心,在这没有危险,有武林盟主镇场,即便是夏仁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也不会让万千秋打搅你们。另外,我有位新入门的小师弟貌似说是你们两人的熟人,你们看看要不要见见?好像是叫什么…林凌?”
听到这个名字,乐少言想了老半天还是无果,要是换其他什么小师妹或许能力有点印象,但这小师弟,记不起来一点,只觉得有点耳熟,应该是听过名字。
还是穆清稍稍提醒了一句,说是在伍仁村的武会第三场赛事中的另外那位参赛选手,乐少言这才想起,那不就是林凝的弟弟么?
黎锦心看这两人还真认识,忍不住感慨道:“怎么感觉你俩到哪都有熟人?”
乐少言和穆清则表示,她们同样疑惑这一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