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公主“哇”地一声哭出来,又伸手死死捂住嘴。她愤恨道:“你、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体会本宫经历了什么?!”
石室内安静了一瞬。
宝宁公主抬眼看向云媞,恍惚间只见云媞眸光一闪。像泪,也像一抹锐意。
“公主如何知道,我不知道?”
宝宁一愣。
这个外室,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山洞,而且她好像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像是……
来过。
宝宁公主恍然,“你、你就是那‘上一个’对不对?本宫之前,他们还绑过别的女子。”
云媞慢慢地,点了点头。
宝宁公主只觉胸口一滞,闷闷地作痛。
她从前以为,是云媞硬缠着傅轻筹。就算是痴傻了,伤了,痛了……
也是自找。
可现在……她是被迫的。
她遭遇过和自己一样的事?
可她还活着。
还站着。
宝宁公主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云媞。除了她明艳的一张脸,好像,还看到她身上别的什么东西。
宝宁公主:“所以,你认得路。你、你之前,是如何逃出去的?”
云媞静静看向宝宁公主,声音清冽:
“我……从未逃出去过。”
过去的一年,每一天每一天,扭曲的噩梦一般,时时浮现在眼前。
云媞后脑传来一阵疼痛,就仿佛那三尺长的钢针,还在一下一下地刺入。
“……跟公主一样,不。我还不如公主。只踏错了一步,我便没了清白,没了名声,没了未来,没了家……”
“连我娘都……”
云媞攥紧手指,强抑住周身的寒战,“可是,我还活着。”
“我要报仇,我要揭开傅轻筹那张漂亮的面皮,叫他做过的脏事公之于众!”
云媞大睁的眼中满是泪水,却一滴都不曾落下。
“公主,好叫天下人都知道——”
“错的是他,不是我!”
宝宁公主张了张嘴,再也忍不住。
她从地上一股脑爬起来,扑进云媞怀里,咬着自己的衣袖,拼命压抑着哭声,“我、我不要死了,我要杀了他!我们杀了他!”
缓缓吸进一口山洞中滞闷的空气,压下胸口疼痛。
云媞伸手,拍了拍宝宁后背。她声音很轻:“既然想好好活着,告诉公主一个好消息。”
“什么、什么好消息?”
“你的清白,还在。”
“什、什么?”
宝宁公主自云媞怀中抬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可……可是我裙子上有血……身上也痛得厉害,还有、还有那些人说的话,还有我的衣裳……”宝宁公主顿了顿,眼中希冀一点点熄灭,“你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对吗?”
云媞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就知道,裙子上的血,一定就是自己的?”
宝宁公主愣了愣。
是啊,刚才傅轻筹那一身的血,还不都是伪装?
云媞:“公主毕竟刚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磕碰撞痛了身子,不也是寻常事?”
宝宁公主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又动了动腿。
确实,好像只是普通的酸痛,她也分不清……
“再说,那些人说的话,有没有可能是知道你醒了,特意说给你听?衣裳想弄成你这样的,也不难。”
公主眼中希望一点点聚起,可到底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般好运。
云媞:“公主是皇上皇后最宠爱的女儿,是我大盛的公主。等闲匪类岂敢碰公主的身子?”
更别说,此事的始作俑者,根本就是傅轻筹。
他是要娶公主为妻的,如何会让别的男人染指他的女人?
明白了云媞的意思,宝宁公主眼睛一亮,“对啊,你真聪明……”
可她马上顿了顿,“可……可是还有傅轻筹。”
一想到傅轻筹可能碰了自己身子,宝宁公主就恶心得浑身颤抖。
可心里也知道,傅轻筹觊觎自己,先要了自己身子,再娶她这个人,占上她的高贵身份。
他应该,本来就是这么计划的。
“傅轻筹,不会的。”
云媞伸手替宝宁公主整理了一下脸颊边垂下的乱发,“傅轻筹,他……不行。”
意识到云媞在说什么,宝宁公主眼睛猛地瞪大,“怎、怎会不定?乔迁宴那日,他不是、不是还把明铛给……”
现在想想,明铛……是冤死。
云媞:“明铛那丫鬟,事后你可有仔细问过她,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宝宁公主咬唇,“我、我不曾……”
明铛自幼陪着公主长大,她明知宝宁公主对傅轻筹有情,还跟他滚到了一起。宝宁公主觉得,这是背叛。她没想过给明铛辩解的机会。
公主低下头去,“明铛当时求着旁人帮她传说,只言碎语也到过我耳朵里。她只说那日自己晕晕沉沉,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她是狡辩,胡说的……”
“公主放心吧。”云媞双手按住宝宁公主双肩,微微下压,掌心传来阵阵暖意,“连傅轻筹自己都不知道。他以后,再也不行了。”
这是云媞日复一日下药的功夫。
宝宁公主眼睛瞪大,眼中泪水眼看着这又要留下。
云媞温声:“公主,你很幸运。”
宝宁疯狂点头,泪水流进扬起的唇角。
她没事!她的清白还在!只要今日能安全从这玉佛山出去,她的一切,就都还和从前一样!她还是那个完美无瑕,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
今日这连番惊吓,换她看清楚傅轻筹这个人。
值得!
劫后余生一般的狂喜,在宝宁公主心中乱撞。可她一抬头,便看见了云媞。
云媞面上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宝宁公主胸口却突地一滞。
她是运气好,保住了自己清白。可眼前这个女子,先是被从家人身边如走,被囚禁,做了傅轻筹那么久的外室……
又被写成了戏里的丑角,供人笑骂。
清清白白的名声,毁了个干净。
宝宁公主忍不住:“……对不起……我写的那些戏文,不是、不是故意笑你……”
云媞扯了扯唇角,微笑:“公主不用说这样的话,不是你的错。”
是她牧云媞,自己倒霉。
可宝宁公主只觉胸口憋胀难受,想为云媞做点什么。
宝宁公主:“我今日若出得去,定叫父皇帮你杀了傅轻筹!午门处斩,千刀万剐!”
她声音一下子顿住。
傅轻筹出身武安侯府,族中爵位自大盛开国代代相传。似他这种人,纵是犯了谋逆大罪,也还可用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爵位,换自己的一条命。
他死不了。
看云媞申请,宝宁公主就知道,她早想到了这一层。
宝宁公主不甘:“就算父皇按律能饶他一命,我、我替你去求母后。”她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知道,本宫母后手下能人不少,定能人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傅轻筹!”
云媞不语,只静静看着宝宁公主。
宝宁猛然想起,她母后养的那些能人,不久前还对云媞下手。宝宁公主小脸一红,“……出去后,本宫叫母后庇护你……”
“多谢公主。只是……”云媞顿了顿,认真道:“那傅轻筹若是悄无声息地死了,我怕是……此身再不分明。”
身上的耻辱,今生今世永远也洗不净。
“那,要怎么办才好?”
云媞定定看向宝宁公主,“臣女求公主,为臣女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