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枫心口像被豁了口的钝刀不住地割着,闷闷地痛,几乎赌得她一口气上不来。
好半晌,她才咬着嘴唇起身:“……是属下孟浪,求殿下赎罪。”
看向眼前的冷枫,李怀肃深吸一口气。
若不是冷枫在医术上造诣颇高,又是罕见的女医,照顾云媞方便。他定不留她……
走出李怀肃书房。
夕阳把冷枫瘦弱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寂寥。
那块瓦片,依旧攥在她手中。手指几乎要被锋利的边缘划出血口。
殿下竟是一句那女人的不好,都听不进去!这忠言逆耳,可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可若不说,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人品卑劣的小夫人,欺瞒太子,在这府中作威作福?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不允许!
那瓦片上残留的媚药香味,绝对做不了假!她敢以性命作保。
可若是、若是真的能从那女人房中,把脏东西搜出来……
到时候,不就是……人赃并获吗?
冷枫发现,自己略带迟疑的脚步,恰停在了云媞院门口。
里面安安静静的,空无一人。
手中的瓦片咯得她手指阵阵发痛。冷枫一咬牙,一步跨了进去。
院中确是无人,云媞房门也大敞着。
到了这个份儿上,冷枫也不再迟疑,直直向云媞卧房。
一进来,她目光就落在了婉婷所说的妆台上。第三层屉子,微微敞开了一道小缝。
好像就在那里等着,被旁人拉开检阅。
那脏东西,就藏在里面……
冷枫手指握紧了屉子上的黄铜把手,微温的触感。
屉子被无声地拉开。
目之所及都是些内宅女子惯用的花儿粉儿,冷枫不屑细细检阅,又一心想要快些找到东西,便依着婉婷所说,探手进去摸索。
果然没几下,便摸到紧贴着屉子壁上的一只小纸包。
找到了!
冷枫心口猛地一抽。
她急急地把那纸包掏出来,连指尖划破了薄纸都顾不上在意。那纸上果然如婉婷所说,画着花草图案。
就是这个了!
竟真的有!
冷枫心中噗通噗通乱跳,下意识打开那纸包,凑过去闻——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直钻入鼻孔,顿时呛得冷枫眼中迸出眼泪。
可,更骇人的是……
冷枫忽觉头晕,眼前一阵阵地昏花,只觉雪洞儿似的墙壁,和脚下浅灰色的暖席,交相着向自己眼前逼来。
她心中发慌,可手脚却全提不起力气,身子软软地便要向地下栽倒。
被一只大手拦腰扶住。
冷枫心口一滞,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人声。
其中,小夫人身边那个丫鬟的声音最为尖锐刺耳:“呦,冷大夫,这是怎么了?逐浪大哥,快扶稳了她,别叫她摔倒,看砸坏了我们小姐的花儿!”
“是,逐浪知道。”
憨厚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骇了冷枫一大跳。
逐浪?
殿下身边那个侍卫?
冷枫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口中也嗫嚅着根本说不出话,眼中却通红通红。
看得逐浪只觉心惊,“冷大夫眼睛红了,她……她没事儿吧?”
越是急,越说不出话。
冷枫几乎要气得流出眼泪。
只得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来福,给冷大夫喂些水,或能好得快些。”
是那该死的……小夫人!
冷枫只余一双眼睛还能转动,她拼命地斜视过去,正对上云媞双眼。
那双眼睛,眉目澄澈如水,竟是绝美。
不怪能……迷惑住太子!
冷枫心中烦躁,转过眼去。
却见那个叫来福的小丫鬟,因站着喂水不便,手中水碗便被逐浪接了过来,“小夫人,我来喂给冷大夫。”
冷枫想躲,却来不及了。
只见逐浪一张脸靠近,手中端着的水碗,倾在自己唇边。
竟真的是他喂自己喝了水!
一口冰凉入口,顺着喉管下滑入腹。
片刻后,冷枫手脚才有了力气,头脑也不再发晕。
她从逐浪怀中撑起身子。
云媞一见,立刻关切道:“冷大夫,你这是……”
她话还未说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直接掀在逐浪脸上。
把年轻的太子近卫打得直接偏过了头去,脸上留下五根指印,立时便高高肿起。
一屋子人,云媞、来福,还有两人身后着几个丫鬟小厮,全被冷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咣当”
逐浪吃了一惊,手中的瓷碗,连带着半碗冷水,都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
片刻后。
云媞声音微沉:“冷大夫,逐浪是太子近卫,你为何无缘无故这般羞辱他?”
逐浪幼时便被选到李怀肃身边,贴身护卫,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被人打过脸。
当下也涨红了脸。
却因对方是冷枫,垂在身边的双手用力攥紧,才勉强抑制住了打回去的冲动。他咬紧后槽牙,“冷大夫,你什么意思?”
冷枫发髻凌乱,脸也因愤怒发红。
她揉着打痛了的手,怒吼:“谁许你碰我的身子?!你怎么敢?怎么敢的?!”
逐浪一滞,瞬间脸涨得更红了,“我……小夫人叫我进来搬东西,我一进来便见到你差点摔倒,不过伸手扶了一下,如何、如何就成了碰你的身子?”
他也委屈!
活了二十余年,还没娶到媳妇儿,便被人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凭什么?!
可身边的冷枫,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一双眼睛狠狠地盯向一旁的云媞。
这府中,哪个不知道她冷枫冷大夫品行高尚,冰清玉洁?她宁可摔在地上,也不愿意叫别的男人就这么抱在怀里!
占她的便宜!
感觉到府中下人那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冷枫又羞又气,只想推开那些挡路的下人,赶快离去。
“等等。”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浅紫色锦州缎垂胡袖中伸出,挡在冷枫面前。像纤细的花枝,却格外坚定。
云媞:“冷大夫,事情没说清楚,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冷枫刹住脚。
李怀肃不在,她懒得和云媞客气,只冷冷道:“小夫人要如何说清楚?”
“很简单,”云媞声音清朗,叫屋里屋外的下人听得一清二楚,“逐浪侍卫是好心救你,你不应动手。合该和他说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