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金岚脸儿白了。
她自幼怕水,不然刚才也不会被来福吓得身子僵住,一近了水,就动都不敢动。
金岚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牧云安,“小姐,求你……”
牧云安眼中没一丝温度,“跳。”
“可、可是……”
“跟一个贱人的丫鬟吵架都吵不赢,本小姐要你还有什么用?”
最后一丝血色从金岚唇上褪去,她伸出双手想去抱牧云安的小腿,“小姐,别不要奴婢,求您别不要奴婢……”
怕被碰脏裙子,牧云安后退半步。
她听得远远地传来些人声,正往此处来。
牧云安:“你现在的用处,就是跳下去!”
片刻后。
山泉旁,传来牧云安惊恐的呼救声:“救命!救命啊!我的丫鬟不会水,有谁、有谁快来救救她啊!”
身边,金岚已是泡在了水里,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没了知觉。
来玉清观祈福众人中,有一位萧家旁支的公子,叫做萧云屏的,正带着下人在附近游览,听得声音,第一时间便带人赶到。
紧接着赶来的,便是李怀肃。
金岚被救醒后,见了李怀肃,只是哭,哆哆嗦嗦的一副怕极了的样子,什么都不肯说。
还是萧云屏在一旁道:“这个小丫鬟是受了大惊吓,就有什么怕是也不敢说。可牧小姐当时就在边儿上,总该看到了些什么。”
金岚床榻边,牧云安一脸的心痛,垂泪摇头,声音小小的,“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屋内,刚为金岚把了脉开了些药,叫小道童拿去煎煮的玄水皱眉,向牧云安拱手行礼道:“牧小姐若当真知道什么,还请说出来。此处是我玉清观地界儿,出了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无论如何都要查明。”
不然,便是毁了千年古刹的清净。
李怀肃面沉似水,“说。”
牧云安飞快地看了李怀肃一眼,咬唇半晌,才低头道:“是我,都怪我……我玩赏风景,只觉有些热了,便叫金岚去那边水里湿一湿帕子好匀匀脸。她半天不回来,我找过去,远远瞧见她跟一个小丫鬟口角,便是被那小丫鬟推落水中。金岚自幼极怕水的,我忙过去,那小丫鬟一溜烟跑了,我也够不到金岚的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说着,她眼中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声音也抽噎着说不下去。
李怀肃皱眉,“丫鬟?”
这几日,玉清观开放,是有不少官家夫人、小姐带着丫鬟前来祈福,沾他和牧云安即将大婚的喜气。
可来的,谁不知道牧云安是他李怀肃的太子妃,怎么敢对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丫鬟动手?
李怀肃看向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持的牧云安:“是谁的丫鬟,可看清了?”
“没、没有……”
牧云安眼神闪烁,低下头去。
李怀肃让无关的众人都退出屋内,只剩他和牧云安、躺在床上半昏迷的金岚三个。
李怀肃缓了语气:“别怕。你看到了什么,统统说出来。孤给你做主。”
牧云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满脸是泪,身子颤抖得不行,把自己的衣袖咬得咯噔咯噔作响,却根本忍不住哭声。
牧云安十足的委屈:“太子哥哥,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我、我只是远远地听到,那丫鬟说、说什么外室将来也是妃,说什么不甘心,说什么我、我牧云安碍事。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什么时候我死了,她家奶奶好顶上我的窝儿,好做皇后!”
牧云安哭的身子软得根本坐不住,摇摇晃晃摔在李怀肃怀中,“太子哥哥,她们、她们在说什么啊,安儿、安儿怎么完全听不懂?什么外室,什么皇后?什么去死?安儿怕,安儿好怕!”
李怀肃眉头紧紧拧起。
他看向床榻上的金岚。
此刻金岚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声音微弱,也带着哭腔,“是、是她……她的丫鬟辱骂我家小姐,奴婢不过是听不过耳,多说了几句,就、就被……太子殿下,她说是仗着您的宠爱,就是打杀了奴婢,也没什么的,奴婢死了不要紧,可我家小姐,我家小姐……”
金岚边说边哭边咳。
竟两眼一翻,晕又了过去。
牧云安扑过去,又是哭喊又是摇晃。
李怀肃转身又叫玄水进来施救。
他看着牧云安哭得浑身颤抖的背影,“这回,查清楚了,孤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李怀肃大步走去云媞院中。
一进屋,他抬眼便看到侍立一旁的来福,确实一身都是水,头发也湿了,还未擦干。
李怀肃看向云媞,“她做了什么?”
男人是气极了,语气冷硬,目光像剑一样,刺在云媞身上。
云媞没有一丝慌乱的表情,她看定了李怀肃的眼睛,“如果我说,我的丫鬟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替我教训了一个口不择言的人。太子殿下,你信吗?”
这竟是……
承认了!
李怀肃怒气直冲心脏。
是冲来福。
他迎着云媞目光,“你可知道,她伤的是安儿的贴身丫鬟!”
云媞抬手,止住要说话的来福。她平静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李怀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腔的怒火,他指着来福,“你是我的人,她就是东宫的奴婢。做了此等事,叫人把她拖出去,剥去上衣,鞭打三十,跪四个时辰给安儿认错!然后再罚她去伺候那个落水受伤的丫鬟……”
李怀肃顿了顿,“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他自以为处理得已经足够宽宏。
来福若是他的丫鬟,他定要了她的命去,以儆效尤!
这么宽纵,还是看在云媞面子上……
说完,李怀肃便要挥手叫人进来,带走来福。
小丫鬟苍白,却咬着嘴唇站起了身,向前迎了一步。
显然是认了,甘愿受罚。
云媞:“不行。”
李怀肃迫出自己最后一丝耐心,“云媞,是她犯了错,还差点杀伤人命!孤留她一条命,已是宽宏大度。”
“我说,不行。”云媞直视李怀肃双眼,“来福是奴婢,奴婢做主子吩咐的事,本没有错。”
李怀肃一愣。
“是我。”云媞淡淡道:“是我让来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