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林心诺便步履蹒跚地径直绕过林宏远,向庭院内行进。
只留下林宏远独自愕然立在原地,被林心诺突如其来的言语冲击得无所适从。他从妹妹的眼神中读出沉重的怨愤,这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弦。
林宏远缓缓转过身来,注视着妹妹那纤弱瘦削的身影,全身颤栗不已,这……究竟怎么回事?
自己离家上山修行的这三年光阴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原本懂事听话的妹妹竟然失去了一条腿?
还有,那个曾经满目深情的妹妹……为何如今对自己滋生出如此强烈的敌意?
自己明明已经回归,她竟然没有因此欢欣鼓舞?
莫非……这一切皆因我而起?
林宏远思绪纷飞,不明所以,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只能木然地跟随在林心诺身后,朝内室走去。
当他刚走到内室门前,正要跟进,房门却被林心诺用力阖上。
林宏远身形一滞,几乎被门撞上,门内,传来林心诺压抑的哭泣声:
“你……你给我走开!我不要你这样的哥哥!爸妈也不要你这样的儿子!”
片刻,严茹云带着泣音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心诺……你就让你哥进来吧,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哥他毕竟回来了,我们一家子终于能团圆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心诺闻此,泪水更加决堤,拥抱着严茹云,泣诉道:
“妈!您是不是都忘了?当年他悄无声息地离开,让我们全家人心急如焚,为了找他,我们甚至花光了所有积蓄,后来爸也因此焦虑得病倒,在医院那次……差一点就撑不过去了,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安稳度日,算是走出困境,这个时候……他却又回来了,他回来做什么!我们这个家不需要他!”
语毕,林心诺再次打开大门,怒气冲冲地瞪视着林宏远,面颊涨得通红,泪水盈眶,牙齿紧咬,悲愤交加地斥责道:
“你消失了这么久,连一丝消息也不曾留下,为何在这节骨眼上又突兀地现身?莫非是因为听闻老家即将拆迁,想趁机分一杯羹?你可真够无耻的!你不配拥有林家人的身份,滚!立刻滚出去!”
这般斥责过后,林心诺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无力地跌坐在地,与严茹云紧紧相拥,哭声愈发悲切。
一直默然坐在桌边未发一语的林志业,此刻眼中也泛起了泪花。这位为家庭默默付出一生,鲜少展露脆弱情绪的中年男人,在这一瞬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不禁流下泪来。
林宏远的眼眸中同样噙满了泪水,他被林心诺的痛斥深深震撼,若非亲耳听见,他几乎无法想象家中竟已历经如此变故。
这……全因我而起!
若非我毫无预兆地离家出走,家,何至于此!
这一刻,林宏远深陷于强烈的内疚与自咎之中。
只听得砰的一声,他重重地跪倒在地面,泣不成声地道:
“爸、妈、心诺,你们受苦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源于我当年的不告而别,请原谅我,林宏远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定以数倍数十倍的努力去弥补我过去三年离家所酿成的遗憾,让你们过上舒心的生活,恳请你们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尽到作为儿子、兄长的责任。”
“再说,我并非不愿归来,我亦时刻挂念着你们,只是,身陷囹圄,我有苦难言,归途难觅!”
林宏远坦诚道出实情后,林心诺虽仍对他存有微词,但无论如何,血浓于水,他们之间的情感纽带并未因此断裂。
她听到林宏远充满歉意的话语,内心怒火渐消,转而生出几分理解和同情。
随后,一家四口紧紧相拥,泪如雨下。
过了许久,林志业拭去眼角的泪痕,用力将林宏远搀扶起来,沉声道:
“宏远,我们知道你必然有你的苦衷,我们理解你,但你也需给予妹妹一些适应的时间,你的突然出现,对她来说冲击太大,你过去的离去,确实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我明白,爸!”
接着,林志业将林心诺也搀扶起身,带到桌边,安抚道:
“行了,都别哭了,难得团圆,怎能以泪洗面,我们应该高兴才是,这是咱们全家三年来第一次围坐共餐,务必珍惜,都过来吃饭吧!不要再哭了!以后的日子要好好过!”
严茹云赶忙牵着林宏远的手,一起落座餐桌前。
四人相互凝视,脸庞上终于绽放出了久违的笑容。
自然地,林心诺是个例外,尽管她表面上接纳了林宏远归家的事实,内心却仍存有几分隔阂。
察觉到林宏远投来的视线,她迅速垂下眼帘,刻意回避他的目光交流。
转瞬之间,一家四口围坐用餐,两位老人热情地为林宏远和林心诺不停地夹菜,忙碌且欢喜,满面的笑容如泉水般难以抑制。
林宏远咀嚼着严茹云精心烹制的菜肴,尽管味道绝佳,他却无法品味其中,只感到心头涌上一阵苦楚。
林心诺始终保持沉默,仅仅吃了几口便起身返回了自己的房间,自始至终未曾正面看过林宏远一眼,俏脸始终绷紧。
见林心诺已离席,林宏远急忙追问:
“爸、妈,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心诺的腿……”
林志业重重地叹了口气,与严茹云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有难言之隐。
林志业沉吟未语,林宏远便将视线转向母亲,眼神中充满急切的询问。
严茹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夹起一块肉放入林宏远的碗中,柔声道:
“宏远,你得多吃点,这才吃了几口,哪能饱呢!”
林宏远眉宇微蹙,干脆放下筷子,带着抱怨的语气说:
“妈,我是你们的儿子,更是心诺的哥哥,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了解的?你们不要再隐瞒了,告诉我吧,在我不在家的这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