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眼眶一酸,借着低头的姿势,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才驱散眼底的泪水,然后抬起头,语气平静地道:“子斋也是性情中人。
但这只是道听途说,云将军既然娶了郡主,必会以妻礼待之,那女子若是知礼,也不该让云将军为难。”
秦放道:“可错就错在郡主嫉妒啊!
按说郡主得位不正,应该善待并安抚那女子才对,可她偏偏容不下那女子,趁将军出征,巧使手段,让那女子病死了。
还有人说,郡主给人胡乱按了个罪名,要发卖了,那女子宁死不从,自尽了。
这两件事不知哪件是真,反正都是郡主瞒着老将军和老夫人办的,听说,女子去世好几天,两位老人才知道。
云靖将军离家时,特意拜托父母照顾那女子,老将军觉得有负儿子所托,当场就犯了病,老夫人也失声痛哭。
把郡主给吓坏了,连连请罪,然后就突然晕了过去,将军府的人忙的人仰马翻。
也是郡主命好,恰好有孕了。
人死不能复生,孙子也不能不顾,云家给小妾修了个坟,对外就说病逝了。”
“云将军回来后,伤心欲绝,经常去女子的坟边枯坐,一坐就是一整天,后来查出是郡主所为,差点掐死她。
据说,满屋子的下人求情都不管用,有个下人拧了小公子一下,云靖将军听到小公子啼哭才松手,郡主都被掐的翻白眼了。
长公主得到消息,风风火火的找上门来,掀开郡主的领子,看到脖子上的青印,气的眼泪都下来了,说云靖蔑视皇家,非要进宫找皇上说理。
郡主不许,娘俩你拉我拽,在将军府一通闹,最后虽然没告御状,但长公主说老将军教子不严,蔑视君威,说了一通难听的。”
翠花低声道:“老将军身子就是这么垮的吧!”
“这才是开头,郡主被长公主惯坏了,不太懂人情世故,云将军正伤心呢,你就悄咪咪的躲着呗,时间长了,看在小公子的面上,或许就慢慢放下了。
她不。
满京城的搜罗美女,就晚辈开始说的那个。”
“送庶妹。”
“对,连庶妹都拿去讨好,可云将军连她的面儿都不见,那些女子就更不会理会了,可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只认为选的女子不称夫君心意。
云将军不见她,她就在请安的时辰抱着孩子在公婆屋里等着。
云靖将军能给她好脸吗?
您说,这不是傻吗?”
翠花苦笑道:“这样四个人都生气。”
“谁说不是呢,为此,俩人越闹越僵,老人看着眼里,越来越焦心,身子骨也越来越差。
后来云昆看不下去,把两位老人接到别院去住了,一家人就这么分开了。
云昆将军是想让老人躲个清净,可没想到,郡主以请安为名,抱着孩子天天往别院跑,一待就是一整天,云靖知道她在屋里,就在院子里磕个头,连屋都不进。
两个月后,老将军旧疾复发,一病不起,云靖将军不再躲着郡主,悉心照顾,日夜侍奉在父亲身侧,可老将军还是没撑过去。
老夫人伤心过度,没过几个月,也追随老将军去了。”
翠花低着头,脸上瞬间被泪水淹没。
云沐察觉翠花的情绪不对,把脸贴在桌案上往上看,看到翠花满脸泪水。
“姑姑!”
云沐惊呼一声,跑到翠花身边坐下,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给她擦眼泪:“姑姑,你怎么哭了。”
“没事,姑姑没事。”
秦放也愣在那里,虽然他娘讲起这一段,也会惋惜流泪,像是冬天房檐上融化的冰柱,一滴一滴的滴。
小师弟的姑姑像是倾盆大雨,哗哗的往下淌。
秦放尴尬地道:“夫人,晚辈是不是说错话了。”
云沐气哼哼地瞪了秦放一眼。
翠花立即拍了云沐一下:“沐沐!”
云沐这才扭过头,用手一下下抚着翠花的后背。
翠花抹了把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秦放歉意的笑了笑:“让子斋见笑了。
我这人就这样,看书看到好人蒙冤,会流泪,听戏听到忠良惨死,也会流泪。
云老将军戎马一生,没想到,最后被这些荒唐事折磨的葬送了性命。
老夫人为夫为子担忧了一辈子,夫和子在战场上躲过了刀枪剑戟,最后,却没躲过这看不见的钝刀子。
儿子就是娘的心头肉,我明白两位老人的感受。
也能体会到,云靖将军失去双亲的痛苦和愧疚,这种痛苦,可不是死一个小妾能比的。”
“可不是,云靖将军在双亲的坟墓旁搭了个草庐守孝,每天跪颂佛经,为父母祈福,三年守孝期满,都瘦的不成人形了。”
翠花道:“云靖将军的性子,应该是宁折不弯的那种。
没了双亲在,他恐怕不会留在京城,是请求外调了吧。
而且,大概会去偏远苦寒的地方。
皇上嫌他和郡主不识大体,对俩人的行为都会不满,为防止他们继续败坏皇家的声誉,大概会准奏。”
秦放赞道:“夫人真是料事如神,每一步说的都对。
云靖将军在丧期就写好了奏疏,下山的第一天就递上去了。
次日,圣旨就到了将军府,云靖将军当天就出了京,到今年,在玉门关驻守了得有十年了吧!”
翠花眉头皱了一下,然后用左手捂住胸口,痛苦的弯下了腰去。
云沐惊呼道:“姑姑,你怎么了。”
秦放也慌了神,他慌忙扶住翠花的另一侧,“夫人这是怎么了?”
翠花摇了摇头。
云沐看翠花的腰越弯越低,脖子上迅速爬满了一层汗,急的眼珠子都红了,抬头对外边大喊:“如意,快去请孙郎中。”
秦放对随从道:“快,骑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