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不打算住店了,人家是警察局的,想在这个城里的客栈找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今天不过是让他几句硬话砸懵了,等反应过来了,他们再是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
两个人顺着街边的小胡同往外跑,七拐八拐的就到了另外一条街上。
付宁一路上都在买东西,水囊、干饼、咸菜、点心、肉干,还买了两大捆宣纸和笔墨,满满的提了两手。
那年他在张家口住着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每年开了春,城里就有不少人要跟着商队往北去,一直到深秋才回来。
家里若是有人还好,没有人的院子就得荒上一年,常常有流浪汉寄住,往往回来之后都要驱赶。
他们现在找的就是这样的房子。
转来转去总算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一个上着锁的小院,看那锁都锈蚀了,付闯攀着墙头进去转了一圈儿。
里面荒草有半人高了,只有两间北房都积满了尘土,看来主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搬东西,付宁自己往里爬,等双脚落了地,付宁才知道这院子有多荒。
满地的荒草遮盖了地面,每走一步都得试试脚底下实不实在,往右走了五六步就是北房的台阶,挂在门上的锁头都锈没了,用手一拧就断了。
屋里空荡荡的,梁柱上的漆都爆起来了,抬头看看隐约能看见些天光。
付闯从腰间的百宝囊里掏出一盒药粉,在四个墙角都撒了一点儿,就拉着付宁出去了。
那是驱虫粉,这房子久没人住,蛇虫鼠蚁都少不了,一会儿都得往外跑,那场面好看不了,还是避一避吧。
付宁看着一院子的杂草,顺着台阶拔了几把,草太高了都把台阶盖上了,容易藏小动物不说,走路也不方便。
等到屋子里的药粉没了味道,他就回去了,还有大事儿没干呢。
把买来的宣纸铺在地上,毛笔一挥就写开了。
付闯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是他那一笔字让人皱眉,还是写的内容让人崩溃。
“警察厅插手实业厅人事调动为哪般?”
“农林部挂职雇员被停薪,原因几何?”
“警察厅侦缉处长公报私仇,是不是因为嫉妒前处长?!”
“古有瓜蔓抄,今有扣友薪!”
“实业厅自降级别,甘居警察厅之下是何原因?”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辛勤干三年,还我血汗钱!”
……
“哥,你这是要干嘛?”
“我要让他们深刻的了解一下人的八卦本性!”
付闯有理由相信付宁是让这帮王八蛋气疯了,要不这话怎么说得让人云里雾里的呢!
付宁大笔一挥写了二十来张才停下,都摊开在地上晾着。
他让付闯再悄悄出去一趟,都搞点儿浆糊来,顺便再带两把镰刀回来,刚才拔了两把草,手心都勒红了也没薅下多少来。
“你要贴哪儿?”
付宁趴在他耳朵边儿上小声嘀咕了几句,他乐得跟朵花儿似的,拍着大腿说了一句:“我找个木匠弄点儿鱼胶来,粘上了就让他们抠不下来!”
等到天黑下来的时候,付宁已经把下午写的那些大字报分成了两摞,还特意揪出了一张给付闯看,“就是这张,你给我贴一个最显眼的地方!”
一直等到了三更天,付闯才带着这些精心准备的礼物翻墙出去了。
付宁也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靠着柱子坐着,嘴里念念有词,他得想点儿更刺激的,明天夜里接着干!
你们想悄默无声的把事情遮过去,我偏要大声喊出来!
黄琛在察哈尔、在内蒙、在外蒙的功绩就算不能拿到太阳底下说,但是到了后期知道的也不少,你们想要狡兔死、走狗烹,就别怕别人上下嘴皮子一碰!
东方泛白之前付闯就回来了,他们待的这个院子距离实业厅和警察厅的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
付宁觉得就算他们要搜查,这么近的地方有可能会灯下黑,没准儿更安全些。
都是一宿没睡,两个兄弟把满是尘土的房门一关,和衣在青砖地上一卧,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回笼觉。
警察厅和实业厅可是炸了锅了。
一大早来上班的人都被满院子的布告似的东西惊呆了,横七竖八贴得哪儿都有。
特别是实业厅,一进门正对着的二层小楼的房檐上结结实实贴着“还我血汗钱”那张。
别的也都贴得挺高,早上打扫卫生的工勤是够也够不着,扯也扯不掉,等上班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这些大字报都还好好儿贴在墙上呢。
实业厅的厅长闻讯赶到的时候,院子里都是人,连常年泡病号的老油条都抱着大茶缸子站在院子里,一条一条的大声朗读。
那些工勤掀不掉纸张,只能踩着梯子提着水桶,把宣纸整张都浸湿了,一点儿一点儿往下抠。
“这是谁干的?!值夜的呢?干什么吃的?”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底下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见没人响应,他又吼了一句,“打扫的人磨蹭什么呢?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干净!”
这回有人答话了,正干着活儿的工人站得高高的说:“老爷,这东西是鱼胶粘的,撕不下来,刚才硬扯了一张,字儿都印在墙上了。”
实业厅的总务处长擦着汗从门外跑进来,站在他跟前气喘吁吁的说:“厅长,我刚才问了值夜班的人,也问了外面巡逻的,昨天晚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那去找警察啊!他们找的事儿,他们就得把屁股擦干净了!”
总务处长一脸为难的凑过去说:“我刚才去了警察厅,跟咱们这儿一样,他们厅长也正找人呢!”
啊?!
实业厅长猛的扭头看向他,跟这儿一样?!
总务处长一个劲儿的点头,表示这事儿不是他们有疏忽,实在是对手太强,强悍如警察厅也是一样的下场。
一样吗?
当然不!
警察厅比这儿可是热闹多了!
付宁有三分之二写的都是警察厅的是非,付闯不仅把它们贴在刁钻的位置上,在显眼的地方还钉了两把菜刀。
这跟怼着警察厅长的脸扇他大耳刮子没有区别,整个儿上午都能听见那厅长气急败坏的声音。
“找!现在就去找!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上天入地也得把他们俩挖出来!”
钱处长被顶头上司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一队骑兵从草原方向向着张家口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