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古斯并不知晓走廊中发生的事情。
她颤抖着将糖块塞入嘴中,吞下,嚼碎,连同其上附着的灰尘。
“……一般来说,糖块总能很好地发挥它的效用。吃一颗,通常能让完全丢失的视野恢复到50%——非常管用。但对于我的工作而言,50%的视野还远远不够用。”
“所以,这个时候需要再吃下一颗,让视野恢复到100%。”
她再次取出了一颗糖,塞到了嘴中。
喉头滚动,口腔传来如预想般的甜蜜。
“这可以满足绝大部分的需求,但偶尔也会有些更棘手的任务。这个时候需要吃第三颗——需要注意的是,这已经是一个比较危险的数字了……”
她又往嘴里扔了一颗糖。
“按照以往的经验,现在就差不多能够看到东西了。”
“……”
奇迹并没有发生,她的眼睛依旧沉寂,如同星光死尽的夜空。
阿尔古斯喃喃自语:“……是我吃得还不够多吗?”
“当然——不是。或者说,您正是因为吃得太多了,才会让眼睛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派不上用处。”
蓝蓝手帕贴心地回答了阿尔古斯的问题,即使她并没有向自己发问。
“一切事物都是如此,它们一旦超过合理的限度,反而会引发自身的毁灭——如何掌握这个限度,是值得所有人用一辈子去学习的学问。”
“……什么?”阿尔古斯听不明白蓝手帕的话。
“就好像我也总得提防着,不要让那些孩子过于恐惧……”
侍应生似乎想起了一些美妙的回忆,雪白的面孔上略带餍足。
“哈……您一直坚定地相信它的作用是吗?一颗糖,50%;两颗糖,100%;三颗糖,用于应付更危险的情况……”
“多么值得信赖呀,这小小的糖果……就像所有人眼中的阿尔古斯,她是那样的伟大,所有的任务只要到了她的手上,保准能够被搞定。”
侍应生咯咯直笑。
“哈哈……正是因为您一直相信着它……才赢来了如此盛大的毁灭。就像那些镇民的信任……反而使一个人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噢,真是可怜的家伙。”
“他们当然也不会想到……所谓的百眼巨人,竟然是一个盲目的瞎子!”
阿尔古斯被蓝手帕的话激怒了。
“你他*的又是谁?!”
她抄起掉落在地的猎枪,向着声音的来源狠狠地扣下了扳机,耳边的枪声振聋发聩。
墙壁上出现了深深的弹痕,整座旅馆发出了古怪的嚎叫。
“该死的,该死的……”
仅剩不多的感官被来自周围的声浪干扰,让眼前一片漆黑的雇佣兵心中愈发烦躁、恐惧与不安。
“哈,没打中呢。”
蓝手帕极力地压抑着过于活跃的交感神经,颤抖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背上掐下了一道道红痕。
“……嗯。”
她轻巧地掂着步子,将心口抵在了枪管上。
“这下好啦,一切都对得整整齐齐的。只是您按得下扳机吗?”
她微微侧首,嘴角含笑,话语中充斥着好奇。
“这一切的决定权在您的手上……不过,我死了以后,您可就再也找不到707了。数羊羔、凯拉……都在那个房间,不是吗?”
“——别用你那脏嘴叫她的名字!”
阿尔古斯暴怒般地吼道。
“为什么呢?凯拉小姐是一个很好的住客,我很喜欢她。”
侍应生饶有兴味地看着雇佣兵的面孔,后者正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咔哒。”
一柄手枪抵在了蓝手帕的太阳穴上。
“……够了。”
维尔汀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皱着眉头,对蓝手帕说道:“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即使被手抵着头颅,蓝手帕仍旧没有什么恐惧的神情——就好像这种情感在她的身上已然消失不见。
“噢,小姐,没有这个必要了……我的孩子很想见见您。”
“……孩子?”
维尔汀的目光投向了侍应生怀中的襁褓。
她当然知道,蓝手帕手中的东西并非一个婴儿,而是一个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的胚胎。
而现在,蓝手帕说它想见自己……
“嗯,事实上,它才是这个旅馆的主人……所以我想……您应当先和它打个招呼——抱住它。”
蓝手帕不清楚维尔汀的内心活动。
她将襁褓塞入了维尔汀的怀中,动作实在说不上轻柔。
“这是……”
鬼使神差地,维尔汀放下了手中的手枪,接过了蓝手帕的襁褓。
手枪掉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咚”的声响。
而一同响起的,还有维尔汀耳边那澎勃的心跳声。
“咚……咚……咚……”
心跳的声音从襁褓中发出,自空气、自皮肤、自血肉,传递到维尔汀的脑中。
恍惚间,维尔汀看见脚下的地毯翻滚为泥沼,而蓝手帕立于泥沼之上,满含微笑地看着她。
“维尔汀?维尔汀!”
维尔汀的双耳仿佛浸入水中,雇佣兵的呼喊如同身处彼岸。
急切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而手中的那个襁褓沉重得如同铅坠。
——有什么东西没过了脚踝,她一直在下沉,仿佛要自此坠入一个无明的世界。
“放开它,维尔汀!”
雇佣兵如此喊着,可却没有收到任何老板的回应。
一枚青绿色的火焰挣扎着亮起,雇佣兵匍匐在地上,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该死的,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啊!”
属于侍应生的皮靴轻轻地碾住了雇佣兵的手指,后者发出了惨痛的叫声。
“别做多余的事。”
蓝手帕俯下身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阿尔古斯,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看着已经失去反应的维尔汀,声音轻柔地说道:“——维尔汀小姐,无需担忧,这是必要的过程。”
“让我来看看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