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将抛却我所有身份
我即将回归我最初本性
我即将为此而付诸一切
该用什么作为题目呢？
我思考
炽阳太过耀眼，太过火热
我并不想为大众所知，也并不想去拯救什么
夕阳太过昏黄，太过落寞
我想我很快就要重生，也重新踏上属于我的旅途
那……
忽地，我想到了！
想到了夜晚清醒时，高挂在夜幕的那一抹亮银
是了
就是她了！
这首曲子，就叫“月”罢
————
循着心中感应，端木碧流很快找到了一处厅堂
她没有犹豫，上身微倾，推门便入
旋即，她便听见了萦绕在厅堂内的曲调，她便看见了四周虚席一片黑暗，却唯独前方舞台有蒙蒙亮光，便看见了舞台中央正独自演奏的柳梦璃
她意欲赶到她身旁，步伐却越来越慢
身后，大门随着机关无声地关上，锁住了这处空间，重新笼罩住四下飘扬的曲调
脚步轻轻踩在红毯上，端木碧流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长发飘扬的身影坐在舞台中央，微闭双眼，双手不急不缓地跳跃在琴键上，乐音悠悠传来
虽从未进行过正式演奏，但端木碧流并不缺乏心赏乐曲的能力
所以她听到
这曲调冷清，似是入夜时，世界褪去最后的嘈杂
这曲调微升，似是那顺着夜幕降临，而缓缓升起的月华
这曲调朦胧，似是云雾遮蔽，似是看不清自己
这曲子熟悉
太熟悉了！
端木碧流清楚地知道，这正是1653年，化名为“卿”的小说家、音乐家在失去踪迹前，最后所留下的一首乐曲——“月”
这首曲子难度不算很高，但能够将其意境弹出来的人，在迄今为止的几百年内实属罕见
哪怕是当代最杰出的钢琴家庄生，也曾尝试过这首曲子
尽管当初许多人因此而折服，但庄生仍说——
“即便是我，也没法完全体会到其中的感觉，因为人类的寿命，实在太短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首曲子非人类所谱曲，至少对方的寿命，比人类要长得多
而今，端木碧流只听了个开头，便彻底了然
原来这首曲子的原作者，就是台上之人
渐渐地，曲调变了
变得静谧
似是已经深夜，让人身躯微冷
也变得明净
似是一轮高挂天空的弯月，明亮透彻，皎皎若玉
更变得清冷
似是诉说自己孤身一人，却从不孤独
“不……”
端木碧流步伐稍快起来
因为，随着乐曲的进行，她感觉自己距离台上之人，好似越来越远
哗哗
无声的水流洒下
不
不是水流
而是那一袭月光
夜已深沉
外界，亚人城的战斗渐渐落下帷幕
城主们败多胜少，好在他们早已将所有族人转移，如今亚人城败局已定，他们也纷纷离去
主城内，源源不绝的异人军队已经将顽固抵抗的亚人们斩杀殆尽，冒险公会总部则丝毫没受影响
终于，最后的稀薄云雾散去
叫月光洒下
映照在残垣断壁上
映照在残肢断臂上
映照而下，洒在唯剩的音乐厅顶部
洒在舞台中央
洒在钢琴上
洒在柳梦璃身上
这时，曲调再变
变得遥远
似是诉说着不明的未来
变得向往
似是诉说着心中的愿望
最终
曲调变得凝实
似是……找到了自己！
随着端木碧流的脚步从无声变的急躁
随着曲调从朦胧变得明晰
随着柳梦璃纷飞的双手最终定格，停在此刻
曾经模糊不清的一切，也终于回归于她！
血色笼罩脑海中封闭的大门，其上所烙印的白金色封印被彻底揭下
唉…………
一名女性若有若无的叹息渐渐消失
在那片虚无的空间里，柳梦璃胸口最后那道拳头大小的空洞终于被填满
霎时间，她脖颈上的项链迸发出七色光彩，绿橙黄白蓝紫红
原本属于光元素的位置，被一抹血色替代
待光芒彻底散去，柳梦璃身上流淌出浓烈的交融气息
六种基础元素与血元素完美融合在一起
成就了她的宗师之阶！！
“你……”
还不等她有过多的感受，身后熟悉的声音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回身看去，是端木碧流，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柳梦璃都从未与谁有过真正的情感，即便她看过不少种族的言情小说，也不认为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直到她碰上端木碧流
无论是有记忆，还是没有记忆，自己都和她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
她的温柔，她偶尔的挑逗，似乎都牵动着柳梦璃的心
这明明和言情小说里描述的一样嘛
我真的讨厌她吗？
柳梦璃自问
其实并不
我真的喜欢她吗？
柳梦璃又问
其实有点
好罢，不止一点
柳梦璃发现，自己和她在一起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更近一些
这是喜欢吗？
她还真不知道，哪怕她游历大陆，看过了大陆上不少的事情
“真是的，我想那么多干嘛
我死过一次，失忆过一次，身体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血族女王了，何必再压抑自己的情感”
柳梦璃如是想着，向前走了一步，道：“碧流姐姐，我……”
“别动！”
哪知，端木碧流竟退了一步
柳梦璃顿住脚步，二者四目相对
她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矛盾
“告诉我，你现在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柳梦璃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但旋即她明白了
端木碧流想要的是柳梦璃，而非黎漓离
“我……”柳梦璃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告诉我，你恢复记忆了吗”端木碧流的语气带着一丝期望
可柳梦璃怎么会欺骗她
“……恢复了”前者如实回答
然而这个答案，却是端木碧流最不愿听到的结果
“你……你在骗我，对不对”
柳梦璃心中却已经有了想法
她继续说着，缓缓地道：
“碧流姐姐，我没有骗你，我是柳梦璃，也是血族女王黎漓离，发起血灾的是我，杀死数十万人类的也是我……”
“够了，你别再说了！”
端木碧流低声喝道，旋即手中白金色光芒闪烁，勉强凝聚出一柄形体虚幻的圣剑——因为之前不计消耗的全城侦查让她的魔力彻底见底
她猛地举起圣剑，连进两步，指向柳梦璃
铛——
沉闷的琴声混响
柳梦璃被逼得撞上身后的琴键
然而，圣光气息浓郁的长剑，却顶着柳梦璃的胸口，迟迟不刺
长剑颤抖，不，是端木碧流在颤抖
身为圣骑士，她的信仰是纯粹的
她是人族的圣骑士
是为了人类而战的圣骑士
黎漓离所犯下的罪行从来都不可饶恕，是一旦有机会，她就会提剑杀死的程度
可身为端木碧流，她的心是温柔的
她是千念口中的姐姐，是洛花的好友，是千念走后，千思故的孩子
是为了守护身边人而战的端木碧流
她们所前进的道路，由端木碧流守护，是一旦有危险，她就一定会站到最前方的程度
原本这一切并不冲突
可直到她碰上柳梦璃
后者是极像千念的少女，无论是性格，还是张口叫她姐姐的模样
可后者也同样是黎漓离，是血灾一事的罪魁祸首
她咬着嘴唇，握住长剑的手，指骨节节发白
“我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她从未进行过这样的抉择，以至于甚至说出了几乎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的哀求
嗤
忽地
血肉被轻易刺破的声音轻轻响起
随着柳梦璃向前一步，长剑扎进胸口，透体而过
端木碧流错愕
……滴答
直到殷红的血液从剑尖滴落到木质地板上
哐！
大门被猛然打开
洛花与安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哈啊……碧流，你找到了……吗……？”
前者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舞台上发生的一切
“圣光魔法的力量还是和以前一样……疼啊”
鲜血随着呼吸，渐渐从柳梦璃的口中溢出，她继续说道，
“我知道，我曾经所做的一切，不可能因为我替换了身份，抑或失去记忆而得到饶恕，碧流姐姐，你不需要犹豫的”
她的伤口没有随着圣光的力量而化作飞灰
这意味着她已经不再是吸血鬼，至少不再是一位纯粹的吸血鬼
踏踏踏踏……
这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着一句喊话：“端木碧流，家主有令，家族需要你的力量，即刻回归，不得耽搁，一旦发现有所反抗，则采取强硬措施！”
然而，话未落音，两道白金色的身影顿时从洛花左右两边冲了出去
他们根本就没有给端木碧流思考的机会，喊话不过就是走个流程！
直到这时，端木碧流才反应过来
“不、不要！”
虚幻圣剑消散，她连忙抱住浑身瘫软的柳梦璃
“你怎么不跑，你为什么不跑！”
她声音带着哭腔，挤出最后一点魔力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瓶紧急修复药剂，咬开木塞，刚要喂给怀中娇小的身影，手头却猛地传来一股拉力
两名端木家的侍卫虽只有三阶，速度却奇快无比，从门口到达舞台仅仅用了数秒的时间
他们一人一个，将端木碧流与柳梦璃彻底分开
啪
玻璃试管摔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无比
“不要……”
端木碧流刚一伸手，便被其中一名侍卫击晕
他们没有去管柳梦璃，而是带上端木碧流，略过洛花身旁，迅速离开音乐厅，向着冒险公会奔去
银白月光从穹顶洒下
“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冷……”
弯月映在柳梦璃眼中
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