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也是沉默,劝道:“若不走岳飞后尘,必须如此做……”
顾修点头,已下定决心,这样僵下去,粮草已经不足了,他必须做出应敌,不可再拖延。若不及时,定是全军覆没。
“我竟被逼到此种境地……”顾修依旧不能释怀,道:“我原以为我是心有决断之人,可是现在却是被逼的上不上,下不下。”
“京城还没消息传来,可见咱们的离间计,已被人破了……无用啊……”顾修道:“千机门门主究竟是何等高人……我不懂……”
幕僚也是满心疲惫与憔悴。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奈。
顾修道:“约战郡主见面吧,本王要与她谈一谈,暂时求和……只怕要失些好处了。”
“若是战郡主也有所求,也许能与她买些粮草……”幕僚道。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更多……
顾修总有不详的预感,知道这一次妥协,只怕只是才刚开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无数次……败于她,输于她,并且妥协于她。
想到她的英姿,顾修既是心折,又是担心的吃不下饭。他自来这里,清瘦了太多,全是心累的。如此无力无助。
顾修闭了闭眼睛,如果是天注定的败局,他认输便是。
这局面,束手无策,如嚼鸡肋。
而此时的乐正霖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终于去拜访李君玉,得知李君玉并不住在镇南王府,便去了小院去寻她。
李君玉略微吃惊,说实话,杨千重来找她,她尚没有多少意外,但是乐正霖来寻她,她就深感意外了。
但是意外归意外,她还是恭敬的将他请了进来,乐老爷子也是一把年纪了,不管他嘴多毒,到底是有才的老年人,她也不至于骄傲的不屑一顾。因而客客气气的将他请着坐了下来,并且亲自奉上了一杯茶。
乐正霖此时的心情早已与当初不甘不愿去书馆完全不一样了。他捧着茶抿了一口,动了动唇,道:“……有话老夫就直说了。”
“乐先生请直言。”李君玉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乐正霖看着她一派男儿作派,举止行为完全不似女子似的扭捏,眉目间是少有的英气与正气,眼神清亮,目标明确。
“敢问郡主所为,其目的为何?!”乐正霖放下茶杯,盯着她道:“……意在天下嘛?!”
李君玉笑着道:“这么明显吗?!”竟是没否认。
乐正霖一滞,道:“……改朝换代?!”
李君玉道:“我本就是宗室之人……”
乐正霖竟是说不出话来了,毕竟她说的是事实,可是要点清她是女子的事实,不必他说,她只怕比他只有更清楚的,可是,他说了太多,如今面对她,却是无法再说了。
不说改朝换代的大道理,而是,这其中有多少可能性。
“郡主在云南广聚天下学子,是聚集人心,还是别有居心?!”乐正霖道,“郡主看起来并没有读过多少书?!”
“的确,先生眼睛很辣……”李君玉笑着道:“也可以说是别有居心吧。”
又没有否认。乐正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时之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她道:“还请郡主为我解惑……”
“广聚人心,也是为广聚人才……”李君玉道:“有句实话说了,可能并不中听……”
“你说,只要中肯,我不会再胡乱骂人!”乐正霖道。
“以先生之才,可及千允默?”李君玉道。
乐正霖动了动唇,没说话。
“可及杨千重杨大人能掌管吏部?”李君玉见他不答,又道:“……可及云南区区小吏所能做之杂务?!”
乐正霖依旧不答,又听李君玉道:“……以先生之见,读书与才华,可有必要的联系?!或者说才华与实务可有必然的联系?!云南才子巨多,可是有几人是能做些实务呢?!”
乐正霖动了动唇,想辩驳却是忍住了。
“先生之所以是先生,不用我说也知道因材施教的道理,先生桃李天下,自然也有一些能人辈出,甚至是为官一方的官宦,可是,是不是代表先生就也能为宰一方呢?!”李君玉道。
乐正霖终于说话了,道:“……不能。”
李君玉道:“云南现在百废待兴,要的也许并不是夸夸其谈,能熟读史经的大才子,要的只是那些小吏和官宦,为百姓排忧解难,安排庶务。我知先生所问是关于书馆中的学子以后之前途,然而,我不能保障……”
乐正霖道:“既要取之天下,如何能将这些人束之高阁。”
“也许天下平定之日,他们得用吧,但不是现在……”李君玉给他添上热茶,笑着道:“……以后他们自然可以科考取士,或进藏书阁,翰林院,或如先生这般教习弟子,或为讼师,进吏部,天下之大,总有他们所能做之事,但真正能上去的,永远都是做实事的人……”
“我说的真的不算客气,冒犯乐先生了,还请先生勿怪,我这个人最重实事,其它的,都要往后排……”李君玉道:“先生善于提出问题,而我总想着解决问题……”
“如郡主所说,士子读书竟是毫无用处了?!”乐正霖道。
“非也……”李君玉笑着道:“只是读书也有专出,如有千允默之流,也有杨千重之流,也有如先生之流,先生桃李天下,其功劳不比千允默与杨千重少,只是各有侧重,天下之大,圣人辈出,经典史藉无数,也各有侧重,这些书藉的目的只是提高人的优点,并慢慢放大,变成智慧,所以人也就成了各种各样的人,书藉没有优劣,可人有……”
乐正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郡主跳出书藉之上,所看到的却是用人之术,这一点,某所不及。”
正是眼界所限,或者说是个人胸中格局所限,所以,不是人人都可以看到。
“先生立志著书育人,其功勋,堪比圣人……”李君玉道:“人无完人,先生心急书馆中学子前程,我也明白,只是……”
“人之所以学说,在于运用,而不是反过来让人读尽所有书,这是我的观点,当然有才之士,立志读尽所有典藉,也是他个人的选择与志向,我并不干涉,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这些书才能一代代的传下去,培养出更出色的人……”李君玉道。
乐正霖听着却是释怀了,道:“……古往今来,所出惊才绝艳之辈,毕竟寥寥,是我苛求,想谬了……”
“乐先生,你看看外面的百姓,你知道他们的名姓吗?!”李君玉道。
乐正霖恍然了悟。
“他们不会在史上留下任何姓名,但是,不代表他们就是无功的……”李君玉道:“……他们组成了历史之一,至少辅就了成就英雄能臣的路。没有他们,就没有一切……”
乐正霖突然腾的站了起来,朝她一拜,道:“……郡主之心胸在所有人之上,某眼界窄浅,实在不及,郡主看到的是百姓,是天下,是未来,而某惭愧,只看到郡主是女人……”
乐正霖越说越是惭愧道:“某看到的都是学生,都是学子的未来,眼界永远在上面,而郡主身居高位,看到的却是仁义……郡主,请受某一拜,某受教了……”说罢竟是不肯起来。
李君玉忙双手扶他,见他不起,也朝他一拜,道:“先生培育学生成千上万,也请受我一拜,寂于寥寥感激之情。以后他们若有各种出色之辈,这天下,自然有用他们之处,多谢先生为天下人培养了诸多人才……”
乐正霖更是惭愧,两人终于起来了。
乐正霖看着李君玉道:“……我不及千允默全才,也不及各位官吏的突出的某方面的才能,但某善于育人,以后一定为郡主,为天下竭尽全力,以前是我误了,还请郡主原谅。”
“先生千万不要这么说……”李君玉道:“人无完人,我也不是完人。”
乐正霖道:“……都说往来无白丁,某从未将底层百姓放在眼中,只有郡主……来云南以后,云南的一切变化,我都看在眼里,我当时不服,只说郡主是收买人心,如今想来,若是能收买全天下的人心,何尝不是一种更高等的仁义呢?!郡主不管有多少野心,有多少壮志,至少对百姓来说是福音,天道之在,在于仁义,郡主,以后请让我助郡主一臂之力,某虽不才,但桃李没有上万,也有五千,某立即写信,叫他们前来云南,就算不能全招来,也能将之招来七八……还望郡主能用的尽管用之,虽不及千机门人之才,却也能为郡主所驱使……”
李君玉简直有了意外之喜,道:“先生,太好了,多谢先生信我……”
乐正霖却是红了眼睛,白着发,虽然他一直迂腐,又高傲,可是,傲骨底下却也透着可爱与仁慈,道:“以后全凭郡主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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