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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煙砂一路势如破竹。

而崇国公的事一直发酵发酵,这负面影响,在江南就渐渐的显现出来了,士气低沉,百姓怨恨。军赋极重,百姓已是怨声载道。崇国公之事后,谁人不叹一声朝廷仁义呢。只是,再偷偷的说,也影响到士气,人人懈怠。

楚煙砂的仗就更好打了,临淄帝被逼到发疯,苦不堪言,只能苦苦支撑而已。

顾长娆离开京城时,是机密离开的,扮成了商队,坐着普通的马车,着了男装,她将李祚交由慕容沣照顾,自己兴冲冲的迫不及待的赶去凉州。

她离去时,庆俞来送,看她仿佛才有了一丝生机似的,算是松了一口气,纵有些担忧,终究是只说了一声保重。

顾长娆道:“替我与门主公主问好,叫他们不必担心,此去,我一定尽力说服族人。他们能幸免于难是万幸,既然来了信,出了头,也是愿意振兴百里家的,想要恢复百里姓堂堂正正的活着,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现在,我给他们带去这个选择,他们一定会抓住。”

庆俞目送她上马车远去了,才回转回京复命。

一路急行,到了夜半时分才停下来休息,顾长娆纵然不懂武功,身体也很弱,但因为心理期待着,反而一点也不嫌累,坐下来的时候腿很酸,可是却完全没有抱怨。

慕容楚默默的在后面,也不近前,只是交代兵士将拾好的柴火递了过来,点燃让官员们煮热汤。

一行人就着热汤,噎了一些干饼,便准备洗漱休息了。

顾长娆见礼部几个官员因为有自己在,十分拘束,便道:“你们不必在意我,也不必如此多礼,此次去凉州,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过往血缘与情份在,再加上你们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要说服百里族人投诚公主……”

一行共四人,俱都是能言善辩的士子考上来的,属于激情热血派,然而在绝色美人面前,一张嘴也跟锯了的葫芦一样,听她这样说,只讷讷称是,也不敢看她。

“你们是文人,这一路怕是要劳苦你们了,我奔亲急切,还望你们多担待。”顾长娆道。

慌的四人忙道:“不敢当,这是臣等人的本份……”

他们其实已经知道顾长娆怕是百里家的人,却没有说破,不管她是何身份,她依旧曾是正帝的妃嫔,这么一层高贵身份在这里摆着,没有人敢不敬。

四人又道:“……以往在外流落四方时,什么苦都吃过,连草皮都吃过,现在只是赶路,并不累人,娘娘莫要担忧臣等……娘娘身份尊贵,尚不言累,臣等岂敢言累?!纵然臣等虽是文人,却也是男儿身,再不济事,也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顾长娆点点头,见他们依旧忐忑,便笑着不再多说什么。

众人见她不再提了,他们才歇了一口气。他们其实已经猜到,当初皇贵妃进宫,怕为的是公主,然而纵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算计,这是筹谋,也没有人点破。

男儿上战场杀敌报主,他们则出使降臣,而这世间也有很多奇女子,也用着她们自己的方式来报答恩情,没有人可以轻视这份功劳。

顾长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巾帼英雄。

况且,公主从未遮掩过,皇贵妃也活的好好的,没有被灭口。公主如此的坦坦荡荡,反而更叫人敬重。

夜色黑尽了,顾长娆走到慕容楚身后,道:“慕容将军,”

“你别说了……”慕容楚道:“什么都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并不想听。”

顾长娆不说话。慕容楚根本不敢看她,不敢露出脆弱和心慕的表情,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更加小心,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凭添她的烦恼。

“你只当我是为公主尽忠。护使臣周全。”慕容楚道。

夜很静谧,身后并无声息。显然,顾长娆也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慕容楚半晌回头时,她已经不在了。顿时一阵怅然。

人为何如此贪心呢,未靠近的时候,日思夜念着,想要离她近一些,能远远的看着也很好,等靠近以后,又会想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让她放开过往,能开怀的活着,不再沉浸于过去的痛苦之中。

他知道顾长娆背负着的东西如同大山,凭他这样无用的人,连话也不会说的人,连心思也不会隐藏的人是没有办法治愈她的,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辈子,别无所求,只想呆在她身边就够了。

他想,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也没有豪情万丈的本事,更没有灵巧雄辩的巧舌,甚至没有出色的文武之能,就连相貌,也只能算是英俊,并非多出彩,与军中小将比起来,也没得比。

可是,就算是他这样一点略觉无能的人,在她面前也觉得卑微。他只想化为她脚下的玉石,能让她走的更稳一些,笑的更开怀一些,然而,他连这样的本事也没有……

真是笨啊。一无是处。

慕容楚怅然的躺到军帐之中,看着星空上的亮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这样很好,这样已经很好了。他只愿这路途能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庆俞回到京中,先去相府看沈君瑜,道:“顾姑娘已经出京了,一路有千机门弟子看着,不会有事,门主安心。”

“嗯。”沈君瑜道:“又是离别。”他讨厌离别。

“顾姑娘不喜人送来送去,说,这本是喜事,她一定会带好消息回来的……”庆俞道。

“我倒是希望她别再回来了……”沈君瑜道。

庆俞一怔,道:“是啊,回来又呆在宫中发霉吗?!”

二人一时感慨,沈君瑜定了定神,道:“宫中的安危交由你了,务必要尽心……”

“是。”庆俞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门主,以后公主定鼎天下,门主是不是不回千机山了?!”

沈君瑜点了点头。

庆俞脑袋耷拉下去,动了动唇,却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莫名的有点伤感。

“人生在世,终有一别。况且……”沈君瑜道:“千机门功成身退之时,还有几年呢……”

庆俞有点难受,道:“那属下等也呆在门主身边多几年……”如果可以,他们几个也是不想走的。

沈君瑜道:“我与公主,以后也是会回千机山看看师父的……”

庆俞点点头,回宫之前问道:“门主真的决定了吗,一辈子……是很长的。”她又是帝王,以后什么都可能会发生。

然而,沈君瑜并没有回答他。

庆俞心事重重的回了宫。

墨砚进来道:“庆俞对公主,似乎并没有信心。”

“他不是对公主没有信心,他只是对岁月没有信心……”沈君瑜道:“人这一生,太短,也太长,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啊……”

“也对,庆俞一向是我们三人之中,最舍不得门主的……”墨砚笑着道:“他也是一股死脑筋,他想不到自己也是可以留下来的吗?!反正到时候门主要我走,我也不走,赶我回去了,我也要自己下山来找门主,我觉得俗世生活挺好的,最近外面茶楼中的大戏可好听了……”

“什么大戏?!”沈君瑜失笑,庆俞的确与墨砚和明路相比,多了一份严肃和认真,却不懂变通,就墨砚心思最活。

“黑化临淄帝的大戏啊,”墨砚笑着道:“门主不知道,戏里可是将临淄帝被气的吐血的那神情,那骂声,演的活灵活现,门主真该去看看,看的人直发笑,那戏子被人扔烂草根,他也不生气……”

“临淄帝的戏有什么好看的……”沈君瑜笑着道:“他本人的戏都快唱到头了……”

“也对,消息传来说临淄帝病重,若是一命呜呼,就有趣了……”墨砚笑嘻嘻的道:“不过他一向是心狠之人,也许现在是装的,都说祸害遗千年呢,他好像是想要弥补,假惺惺的为崇国公重新立坟,并亲自去哭坟,可惜百姓不买帐,都在说他做戏呢,说他唱的戏比戏子唱的还好,现在京城中又在准备新戏了,唱临淄帝拖着病体,脸色惨白的去哭坟,可惜啊,再怎么弥补,也是没用的了……”

现在京城人只要一提崇国公三个字,个个都打了鸡血一样的,能凑作一堆说上个三天三夜都不作罢。

临淄帝显然已经成为全天下的笑料了。

沈君瑜听的笑而不语。

他走到沙盘前,明路进来了,见他看沙盘,便道:“河西王依旧找不到下落。”

“若他现在还没回到河西之地,就完全不足为患了……”沈君瑜声音清柔的道。

明路一怔,道:“门主之意是?!”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猜盯着河西地的各藩镇早已经不愿他再回去,定会想方设想杀了他,他们不会让到嘴的肥肉丢了的,河西地只怕现下已快被他们瓜分,河西王若是一开始便能早早回去,稳定局势,便也能活下来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听到消息,只怕还在外流落……”沈君瑜笃定的道:“而到现在,他已经不敢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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