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拔出的瞬间,血液从胸口迸发,随着刀离开的轨迹喷洒,溅到荀苏脸上时,滚烫着,黏腻的,叫人颤抖手臂,环住仰倒的李昂。
此时的李昂呼吸困难,胸口起伏过大,却没几口空气入腹,看着叶子、单宇也围上来,颤着嘴唇艰难发声,“我...是要......死了吗......”
荀苏慌张的握住他的手,看到嘴角涌出的血,试图用袖口擦净,却发现根本挡不住流血的速度,叶子脱了外衣紧紧按压在胸口,保持冷静着说,“没事的,没事的,血止住了就没事的!”
单宇更是攥紧了拳。
没事的,没事的,怎么会没事的,这一刀,刺穿了李昂的胸口,血止不住,就算止得住,下山去最近的医院也要几个小时,他哪里还有几个小时的生命能撑着。
李昂看着大家慌张且心疼的表情,忍不住咳了几声,叶子按住胸口的衣服早就被血浸透了,他躺在荀苏怀里,上扬着眼睛,左右晃着眼珠说,“队长...”
“很庆幸......那年...遇到你,咳咳......”
“加入探险队...”
“让我知道,这辈子......不白活...”
“帮你...挡这刀...”
“就当我......还了当年的情...”
“别说了”荀苏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可眼泪早就止不住的落,他像是着了魔般不停擦着李昂嘴角的血,“别说了,李昂......”
李昂说的当年,也就是荀苏走上探险之路的那一年,他独自前往秦岭原始森林,想挑战下极限,看看能存活几天,当时已经是回程路了,他倒是没想到会遇到了另外的队伍,且正在发生争吵,像是因为决策问题。
荀苏本没打算掺和的,他不是个好管闲事儿的人,而且刚结束的探险之路正累得要死,整个人脏的像原始人一样,只想赶紧回到镇上,洗个热水澡。
但别忘了,荀苏喜欢吃瓜,一边走眼神虽然没在吵架的队伍身上,耳朵却一直听着音儿。
“你这样不管队员的死活!怎么有资格当队长!”
“探险就是这样!不是生就是死!你们当初加入探险队难道以为是来享福的吗!”
说着话也开始动手,一拳打在领队的鼻梁上,人直接摔倒荀苏脚边,他跳着躲开,拍着胸脯直称,“好险好险”
差点就把荀苏也撞倒了。
其他几名队员拦着动手的人,让他消气,说“别和人渣计较!我们退出就是了!”
说着话就将登山服上的队标撕下,丢在地上捂着鼻子咒骂的人的脚边。
荀苏心里小小的嘟囔了声,“有骨气,道不同不相为谋”
后来荀苏继续赶路,累了在石碓上休息时,正啃着压缩饼干,就听到来时的路有脚步声,看到几个人影慢慢靠近,从密林中扒拉着树枝探头的瞬间,和为首的人眼神相撞,荀苏发现,就是刚才探险队动手的人。
他看到荀苏也是微愣。
“你好,你也是来探险的吗?”
荀苏耸了耸肩,“看我这样儿就知道吧”
一身的装备和脏兮兮的样子,就是刚结束一段探险旅程。
“我们迷路了,你是要出秦岭吗?我们能跟着你吗?”说话时,眼神里充斥着恳求,荀苏本就不好拒绝别人,更是看到身后还有两个受伤的人。
他快速咀嚼着嘴里的压缩饼干,从包里翻出珍贵的药物,“你们受伤了,先处理下伤口吧”
后来荀苏知道了动手人的名字,李昂,加入探险队本来只是先在秦岭原始森林外围活动,毕竟队伍里基本都是新人,没有经过任何培训,就进入原始森林无疑是送死行为,可领队却突然改变路线,将人往森林腹地引,几次危险后,新人们也发现了问题,所以才出现了荀苏撞见的那一幕。
“说真的,在这种地方脱离探险队可不是明智之举”
“但跟在有冲突的人手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还不如自己闯一闯”李昂帮队员们包扎时,还特意瞟了眼荀苏说,“更何况,我看到你,像是刚结束探险,准备回程的样子”
荀苏这倒是有些意外,他亮着眸子看李昂,“所以你早就打算赖着我了?”
李昂尴尬的笑着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带你们出去”
“我会看面相,你是个好人”
“好嘛,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初次见面就发好人牌的”荀苏苦笑摇头,“你怎么没看到那个领队面相不善呢?”
“人有失策,马有失蹄嘛”李昂讪笑着说。
“哈哈哈哈,你倒是会自嘲”
后来在离开秦岭原始森林的路上,荀苏和他们讲了自己在秦岭内发生的事儿,李昂特别敬佩他独自一人探险,在得知他还有个探险队后,毅然决然的选择加入。
荀苏当时笑着问,“你不怕,我也是个不顾及队员生死的人渣领队吗?”
“我相信我的直觉”
“刚才还说会相面呢,现在又直觉了”
“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后来李昂真的加入了疯子探险队,和荀苏他们去了不少危险之地,也逐渐成长为优秀的探险爱好者。
感受到李昂的手越发冰凉。
荀苏眼神涣散着,看着紧闭双眼不再言语的人。
“李昂?”
没有回应。
“李昂,你困了吗?”
叶子攥着浸满血的衣衫抽泣。
“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呢,你先醒醒”
单宇跪坐在一旁,低垂着头颅,看不清表情。
“李昂?”荀苏摇了摇李昂的肩膀,试图叫醒他,可冰凉的体温一直在告知,他死了,没呼吸了,永远的睡去了。
刀光剑影在不远处交织着,荀苏视线上移,眼看着宗政斋那一刀就会要了沈觅的命,他突然大喊,“留活口!”
猩红弯刀嘎然停在沈觅脖颈2毫米处。
荀苏要问清楚,沈觅对他们步步紧逼的原因,不然,李昂怎能死的不明不白。
他起身,双手撑着李昂的背,交给叶子时小声说,“帮他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叶子偷偷擦去泪痕,点头应着。
单宇则是起身,走到荀苏身边,一同靠近已经被绑起的沈觅前。
荀苏低垂着双眼,怒视的目光如冰冷的钢针,尖锐且冷酷,让人不寒而栗,“为什么”
沈觅跪在地上,满身的血,即使宗政斋没给她致命一击,不嗜血的情况下,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勾着嘴角诡异的笑,盯着荀苏上下打量,“你不能活着,你知道吗?所有人都想你死”
宗政斋皱眉,余光观察荀苏的反应。
“你是宋萌的人”
沈觅似乎并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又如何”
“是她让你杀我的”
沈觅修改他的措辞,“是献祭”
使四鸟的其他人,并不知道荀苏是被选中的转世者,而不是需要献祭的指引者。
“所以迷魂凼内也有祭台”
沈觅轻哼一声,“荀苏,你命中注定是祭品,不要以为有族长的护佑就能活”
“所以使四鸟族长的话,在你们耳朵里,不值一提吗?”
“族长有时候,也会被奸人蛊惑”
荀苏轻笑一声,“我是奸人?”
“你不是吗?”
“嘴巴给老子放干净!”单宇怒吼一声,沈觅连眼神都吝啬的没看他,依旧紧盯着荀苏,“可惜了,你这样的人,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捉弄”
“是吗?”
命运的捉弄?真可笑的。
“不然,你以为你身边的人,为何会一个个接连丧命”
沈觅的话,让荀苏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但很快又变得冰冷,如同冰霜,没有一丝温度。
“你这话......”他还没问完,宗政斋突然一个箭步掐住沈觅的脖颈,可沈觅已经用牙咬破藏在舌头上的毒丸,自尽了。
丢掉沈觅的尸体,走到荀苏身边,“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荀苏望着他,缓缓问了句,“你信命吗?”
信命吗?
如果说不信,可他命中注定遇到荀苏。
说他信,又不愿命运不公利用荀苏。
所以,宗政斋信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