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季绥开车去了郊外的喻家老宅。
每年,他都会来这个地方几次,除了看望喻家的老爷子,还要祭拜一个人。
十年来,从未间断过。
只是,从今年开始,他决定不再来这个地方缅怀过去。
如果不是喻赫提到老爷子快要年满百岁了,他真不想再踏入这个地方。
老爷子的精神状态很好,除了腿脚不太灵便,能吃能喝,还有心情跟照顾他的一群人坐在后院池塘边钓鱼。
见季绥过来看他,喜不自禁,让他坐自己的身边,跟他唠嗑。
说是唠嗑,却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
“小绥啊!等老头我走后,这宅子和这一片地都是你的,每年清明,记得给老头我上柱香,我也会提前托梦通知你。”
老爷子打着哈哈,却说着悲凉的话。
他活够了,也想开了,随时迎接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爷爷,您老正当康健,百年后的事,不必急于现在做决定。”
季绥低着头,看地上几只蚂蚁爬来爬去。
这片地和这栋老宅,本来是属于喻赫的哥哥喻隽的,只因为他早就去世了,现如今,老爷子点名要季绥来继承,让他心酸。
“百年,哈哈哈!我的身体如何我最清楚不过,没有百年了,你也不必有负担,本就是你应得的部分。”
老爷子颤巍巍地站起身,在季绥的后背拍了两下,又说道:“给我做顿饭吃吧!今天钓到一条肥鱼。”
季绥点点头,解开衬衣的袖扣,撸起袖子,去厨房做饭。
九道家常菜,再加一锅嫩豆腐鱼汤,菜色亮眼,味道极佳,老爷子心情大好地吃了两小碗饭。
“听小赫说,你带在身边的那孩子天资聪颖,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必成大器,我们喻家最看重人才,你是知道的。”
老爷子的话,点到即止。
喻家之所以能跻身权势的中心,是因为集齐了各路人才在前线开路。
“爷爷,每个人自有活路,您看中的天资,未必是必要选择。”
在老爷子的面前,季绥的表现总能不卑不亢。
“选择能影响一个人的人生。”
老爷子说完,喝一口鱼汤。
“他的人生,只要不重复我的即可。”
季绥已放下碗筷。
这顿饭菜做得很入味,可他没心情品尝。
两个人很默契地不再说话。
吃完饭,又品茶,季绥还陪老爷子写了一会毛笔字,后来,他倒在躺椅上睡着了。
季绥给他盖好毯子,跟照顾他的人交代了几句,就去了后院的墓地。
墓碑上印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一个笑容爽朗的十七岁Alpha,名叫喻隽。
喻家大少,喻赫的亲大哥。
十五岁的季绥在一间画室遇见了十六岁的喻隽,从此,玩到了一起。
有天,季绥提议去爬山,顺带完成老师布置的风景画作业。
喻隽跟喻赫一起来的。
在去往山顶的途中,三个人遭遇了绑架,被带到了一个破旧厂房里。
这次绑架,涉及到各方势力争权夺利,很有可能会闹出人命。
喻隽为了不给喻家添麻烦,决定想办法自救逃脱。
跟绑架他们的人对打了半个多小时,因为寡不敌众,他们三个被打得头破血流。
喻隽的腹部被人捅了一刀,伤势很严重,喻赫扶着他,护在他的身边,他所受的这一刀,是替他弟弟挡下的。
季绥注意到围殴他们的这群人中有人带了枪,却没敢拿出来,于是,他打起了那把枪的主意。
只是,还没等他拿到枪,喻隽又被人用砖头砸中了脑袋,他直接瘫倒在喻赫的身上,满脸都是鲜血。
季绥一脚踢到那个用砖头砸喻隽的人身上,然后翻身滚到带枪人的身边,抓到了那把枪。
那是季绥第一次开枪,站在他面前的人,被他一枪毙命。
喻赫狂叫“哥”,可怎么也叫不醒喻隽。
季绥又朝那个拿砖头砸喻赫的人和拿刀捅他的人各开一枪,剩下的人,被吓得抱住头蹲在地上。
“喻赫,快打电话叫人过来。”
季绥一把抓起一个人,从他身上搜出手机扔给喻赫。
喻赫一手抱住喻隽,一边给家里人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喻老爷子带着一大群人赶了过来。
在他们进厂房之前,季绥用打火机点燃了不远处的汽油桶,把枪扔了进去,烧毁了他杀人的证据。
喻隽被紧急送进医院,但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了,喻家陷入悲痛之中。
刚开始,季绥以为是因为自己提议去爬山,他们三个才会遭遇绑架。
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有人早就策划了这起绑架。
那天不管喻隽和喻赫去哪,他们都会遭遇绑架,只不过季绥阴差阳错地混入了事件当中,又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和喻赫一命。
那些绑匪,都是亡命之徒,只要得到上方的指令,就会杀了喻家最有前途的两个孙辈。
对于刚满十六岁的打架却很厉害的季绥而言,当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只在电影里见过,包括他夺枪杀人的场面。
处理完喻隽的后事,喻老爷子找季绥谈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之后,喻赫的大爸想认季绥为干儿子,被他拒绝了。
只是,他以后的身份都将与喻家关联在一起。
新学期开学,即将成年的季绥认识了赵扬,还认识了余家两兄弟和姜毅,暑假的时候,又认识了在路边瞎逛的小不点叶枫。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季绥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照片上的人,想起喻隽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对你这么好,你要记得对我好哈!”
就因为这句话,季绥答应喻家成为喻隽的影子,做一些喻家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就像喻赫说的,替自己尽一份孝心。
可是,他不想再拥有喻家的身份了,他只想跟叶枫过真正安定的生活。
“怎么办?喻隽,我可能要抛弃喻家了,想对你好,可你不在了。”
季绥无奈地笑了笑。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就像当年他举枪杀人时穿透他眼膜的那抹强光,亮得晃眼,让他差点失手。
那天,直到太阳下山,他才开车回家,给叶枫做好晚饭,靠在沙发上等他回家一起吃饭。
季绥向往的生活就是如此。
有个等待回家的人,他喜欢的人喜欢吃他做的饭菜,也喜欢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