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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知年猜测,可能是摄政王觉得自己的身子太孱弱,怕到时会拖胡万他们的后腿。

于是他咬牙,不论刮风还是下雨,一日不落地绑着沙袋绕城跑步。

弟兄们训练完,也会陪着他一起跑,边跑边给他打气。

他们的笑声常常传得很远。

城中的少年们虽不明所以,但只要有空,也会跟在他们身后,一圈又一圈。

就这样坚持了整整三年。

某一日,李知年跟着胡万他们出任务,路遇袭击,不得不放弃骑马。

他们往山里跑,树林深,容易隐藏。

李知年这时才发现自己跑起来竟然身轻如燕,就算是崎岖的山路,也毫不费劲。

夜里,终于躲开了追兵,胡万他们歇在一个山洞中。

“胡大哥,主子当初训练我,不是因为嫌弃我身体太弱?”

胡万往火堆里添柴,闻言哈哈大笑。

“傻小子,主子就是担心有像今日这种突然情况,马骑不得,只要跑得够快,就能捡回条命!他可从来没嫌弃过任何兄弟。”

旁边的人点头附和。

“是啊,之前主子救我们回来的时候,一个个瘦得跟猴似的,也没见他嫌弃过,既救了你,就绝不放弃你!你想多了!”

李知年默不作声,看着火堆中跳跃不止的火苗陷入沉思。

也许是因为家人皆死在那一场战争中,他变得多疑、沉默,对于别人的善意,常会不知所措。

景昭辰从来没问过他的家世背景,当初他只肯说他叫李知年,剩下的便一个字再不讲。

可景昭辰完全不介意他的态度,反而着人给他寻了个最安静的院落歇脚。

只要他没需要,就无人前来打扰。

他慢慢舔舐伤口,无数个夜里抱头痛哭,醒来时,总是发现自己躺在软和的床榻里。

景昭辰觉得李知年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上前打搅他。

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有些事,必须得自己学会放下,才能慢慢走出来,别人帮不上忙!

李知年大概就是这夜放下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他默默对着亲人下葬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我李知年发誓,定会亲手血刃仇人,替你们报仇!如今有这么多的好兄弟陪着我,你们就放心去吧!”

他坚信,这天下迟早会迎来海清河晏的那一日!

到时候百姓们再不必受战争荼毒,也不必担惊受怕,流离失所,他们会站在阳光下,迎接盛世太平!

大家伙发现李知年变了,他变得爱笑,闲暇时也会与人闲聊几句,从前的诗词歌赋束之高阁。

他对兵书爱不释手,有时一看就是一整夜,到了清晨,准时围城跑圈。

嘴里念念有词,说的都是与兵法相关的,跟魔怔了似的。

正因李知年如此,其余的人也经常围着他,问他有关排兵布阵的问题。

他们会在沙盘上一遍遍演练,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情况,应当如何应对。

李知年学会了骑马射箭,脸被晒黑了,身上也有了肌肉,甚至每顿能吃两碗饭。

这些,胡万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远在京城的摄政王。

景昭辰对于李知年的这些变化,感到十分欣慰,很庆幸自己又救下了一个无家可归,丧失斗志的少年!

这一年,他们才不过十五岁!

但不管李知年如何融入这环境,身上就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清高与风雅。

他没办法像他们一般,在夜里对着土堆比谁撒尿撒得远,也没办法对漂亮姑娘打口哨。

更多的时候,反而是他先红了脸。

开阳城中漂亮姑娘不少,他们民风开放,对于情爱一事也很主动,可李知年全部拒绝了。

曾经他有那么一个温暖的家,可惜,一场战争,家毁人亡!

他没办法再次承受这样的打击,宁愿独自一个过完余生,也不能再去霍霍人家姑娘。

胡万也一直单身,问就说没遇着合适的。

其实李知年知道,胡万看起来粗犷,其实内心很温柔。

胡万有个没过门的未婚妻,两人青梅竹马,两家早早便订下了亲事。

可惜事与愿违,还是因为战争,胡万居住的村子一夜间被毁了个彻底。

他淘气,与几个小伙伴上山挖山参,迷了路,这才躲过一劫。

可只他们几个活着,其余的村民一个不剩的全死了。

胡万疯了一样刨土,刨了几天几夜,最后找到了他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小琴。

平时见着人总会腼腆微笑的姑娘,就静静躺在泥地里,裸露着身子,白皙的皮肤上还能看出被凌虐过的痕迹。

胡万用自己的衣服裹住小琴,呆呆抱着她。

大雨如注,小伙伴们拉不动胡万,就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尝到了心碎的滋味,自那时起,他便再没对任何女子动过心。

遇见景昭辰的时候,他与几个小伙伴已经饿了好几日,正在沿街乞讨。

“你们是愿意用自己的双手挣饭吃?还是像现在这样日日以乞讨为生?”

胡万瞪着面前穿着华服的小少年,语气十分的不友好。

“关你屁事!滚一边去,我们这样下贱的人,可别污了公子的眼睛!”

此时的胡万,眼里没有一点光彩,仿佛活着对他来说就是痛苦折磨!

景昭辰也不恼,小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跟我走,用自己的双手挣一个明天!说不定有朝一日,你们有机会亲手报仇!”

胡万猛地回过头,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扯住景昭辰的袖子,上面很快留下个黑手印。

“你怎么知道我们想报仇?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杀害我们村里人的?你若是知情,能不能告诉我们啊?”

景昭辰也不嫌弃,一把握住他脏兮兮的手。

“所有侵犯到大昭疆土的都是我们的敌人!只有我们足够强大,才能护得住亲人,护得住这天下百姓!”

见胡万几个垂头不语,景昭辰又接着道。

“你们愿跟随我吗?只凭一腔热血是无法替你们死去的家人报仇雪恨的!等你们学习了本领,亲自上战场杀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