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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然觉得自己好像错怪了人。

在人际交往中有一种说法。

如果有人根据你的价码支付了相应的报酬,那么你们的关系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对立关系。

但是如果有人根据你的价码的十倍,支付了你的报酬,那么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从雇佣与被雇佣的对立关系,变成了报恩和被报恩的关系。

陈浩然说自己的咨询费是1500元一小时。

林慕阳往文件袋里装了元。

所以当陈浩然数了这笔钱之后,发现自己误会了林慕阳。

原本以为那小孩是不想欠自己这个金牌律师的人情,却没想到人家是把自己的举手之劳,当成了一种恩德。

自己做了什么呢?

咳嗽了一声,在孙浩威有可能会误导林慕阳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话,递过去一张名片。

仅此而已。

从业六年,讨价还价想减免律师费的,他遇到过很多,其中包括很多功成名就的大老板,大企业家。

可是今天遇到的这个小孩,却因为自己提供的一点点小小的帮助,视自己为恩人。

这又表示什么呢?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并不适用于双方的关系。

以局外人的身份见过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情冷暖,陈浩然本来已经练就得铁石心肠。

林慕阳在治安所里回忆起外婆的时候,别人都在心里为他打抱不平,就连治安所的警官也是一样。

唯独陈浩然在心里觉得不以为然,毕竟打感情牌是在法律诉讼中出现得最多的一种手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没人会去在意背后的真相。

只要你能拿得出证据,那么就是真的。

如果你拿不出证据,在法庭上就是哭倒了长城,也没有半点用处。

可是当他看着林慕阳留下的元钱,他沉默了。

他想起大学时代,那个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副精致模样的自己,曾经在某本诗集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尘土受到损辱,却以她的花朵来报答。

陈浩然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自己在林慕阳的年纪救了人却被人反咬一口,是断然不能做到像他那样冷静沉着,并且还愿意对这个世界释放出的一点点善意而感恩戴德的。

能够做到不睚眦必报已是让步,能够做到寸步不让已是宽容,而能够做到看淡自己的艰难处境,却仍然对周围的人细心周到的,那叫海纳百川。

也叫厚德载物。

于是,这天中午,原本因为林慕阳的事情而聚到一起的这五个人在一起吃饭,最后是陈浩然偷偷先去把账给结了。

明明刚刚收到元现金,他却不嫌麻烦的掏钱包付了500,还刷了300元的卡。

因为他要把那个文件袋,以及里面的钱带回律所办公室,挂在自己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时刻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先入为主,犯经验主义的错误。

在谨言慎行到近乎严苛地步的法律界,识人不清认人不明,有时候是致命的错误。

吃完午饭已近下午三点。

该回学校上课的回去上课,该回去上班的回去上班。

只剩下还在轮休的李安安还跟在林慕阳身边。

她的理由很充分,但却经不起推敲。

“作为常山人,我已经很久没有逛街啦,今天姐姐带你好好逛逛这座城市。”

林慕阳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在吐槽:昨天下午大包小包的是谁来着?

他虽然不是直男,却也不懂女人。

原先开出租车的时候,也谈过几任女朋友,却因为在结婚的问题上产生不可调和的分歧,全都变成了前任。

有的是因为车子房子票子,缺一样都不行,会没有安全感。

有的是因为彩礼谈不拢,说什么别人家女儿出嫁,对方给的彩礼是38万8,自己家女儿不能低于这个数,不然说出去会没面子,显得自己养的女儿不如别人家的值钱。

还有的是因为贪玩,酒吧迪厅到处蹦,最后和别人蹦到了酒店的床上。

这也就算了,大不了好聚好散,只是对方竟然倒打一耙,说全怪他太忙,根本没时间陪她。

这让整天在街上跑的出租车司机群体,感觉到了极大的侮辱。

想起那些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的新闻,那些把社会新闻闹成法律新闻的小仙女,他甚至觉得连谈恋爱都省了。

还是人工智能好,不会跟你唠叨,更不会跟你要彩礼房子车子票子,不会要求你每个月都给她过情人节,把一年12个月过出120种可以收礼物的节日来。

李安安见林慕阳从坐上自己的副驾后,就两眼放空的注视着前方的路面,等了几分钟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哦,我在记这里的道路。”

林慕阳给出的理由很强大,强大到李安安细一琢磨,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在一处辅路的临时停车点,她把车停下,解开安全带之后,从驾驶室横向挪到副驾上,坐在林慕阳的腿上。

跨坐。

林慕阳都懵了,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北方姑娘都是这么火辣直接的吗?

要知道李安安休假期间,穿的是宽松的休闲服和紧身牛仔裤。

那触感只用一个字就能形容:

绝。

那一瞬间,林慕阳甚至连她穿着白大褂,坐在自己身上的画面都脑补出来了。

“你坐过去,换你来开。”

李安安的耳根发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蹩脚理由。

林慕阳脑子也是短路了,听到这句话潜意识的就想坐起来。

这就导致两个人的腹部贴得更紧了。

尴尬,暧昧的气氛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谁也没开口,谁也不想动。

过了好一会儿,林慕阳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发紧的喉咙:“你这样坐着,我起不来…”

“嗯…”

李安安的脸看着车窗外,轻声嗯了一声,身体却一动不动。

沉默的气氛被打破,然而车厢里的温度却并没有下降。

李安安没动,林慕阳也不敢动。

某个地方让他不能动,一动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安安回过头来,搂上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上,轻声呢喃:“林慕阳,抱抱我就好。”

林慕阳这下子便懂了:城市青年综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