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衡气得在屋内来回走动,额上青筋暴起,好一番冥思苦想后,忽而眼睛一亮,笑道:
“我那混账儿子是个铁石心肠、不通人性的主,可他娘李秀娥,虽然是个村妇,倒是善解人意。”
“你们几个,去他家门口盯紧点儿,一旦瞧见李秀娥出门,就客客气气地把她请过来。”
“我与她推心置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总归不会像混账儿子那般固执倔强、油盐不进。”
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大人所言极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谁能料到,这一盯便是七八天,李秀娥愣是没踏出家门半步。
史衡急得直跺脚,焦躁道:
“这样干等下去,何时是个头?”
“难不成她一辈子不出门,我就在这儿耗上一辈子?”
“况且,不管怎么说,我终归是那混蛋的亲爹,自己儿子的事,难道我这个当爹的还做不了主不成?”
思来想去,他打定了主意,当即派人趁着夜色,将孙湖请了过来。
见到孙湖,史衡开门见山:
“孙县令,不瞒你说,我是李华清的亲生父亲,说到底,眼下这通奸一案,不过是我们的家务事罢了。”
“我这个当爹的,替儿子拿个主意,这案子,就撤了。”
孙湖手抚胡须,略作思忖后,缓缓说道:
“如此处置,倒也可行,那我便依大人所言,将此案销了。”
史衡微微点头:
“白天人来人往,耳目众多,容易节外生枝、招惹是非。”
“依我看,不如就趁今晚,把我儿子史金亮放出来,我早已安排好人马,送他连夜赶回京城。”
孙湖笑了笑:
“史大人考虑周全,如此甚好。”
他当下便差人通知马捕快放人。
马捕快领命后,不敢有丝毫耽搁,以飞快的速度奔向县牢,让狱卒打开牢门,放出了史金亮与崔小玉。
两人见面后,四目相对,随即紧紧相拥,泪如雨下。
史金亮轻抚着崔小玉的后背,低声说道:
“我爹来了,如今你先回家。”
“等你和那狗贼签了和离书,我定会风风光光地把你接进京城。”
崔小玉闻言,不禁错愕失声:
“回家?”
“我现在哪还有家可回?”
“狗贼算计我爹,害他受了杖刑,丢了性命,又生生逼死我娘。”
“如今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这可如何是好?”
史金亮连忙安慰:
“你与他眼下名义上到底还是夫妻,崔家那一大笔财产,可不能就这么轻易便宜了他。”
“现下我爹在此,我不敢不回京城,往后寻个由头,我定会回来找你。”
崔小玉略作思索,点头应道:
“也好。”
“听探望我的舅舅们说过,我爹的财产是留给宝儿的。”
“如今我恢复自由身,定要联合亲戚们,把宝儿夺回来,再将那狗杂种扫地出门。”
“你留下一个随从在此,方便咱们联络。”
二人商议已定,便随着众人一同往县牢外走去。
然而,刚踏出县牢大门,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夜幕沉沉,三四百号人手持灯笼、火把,浩浩荡荡地围拢而来。这些人,皆是华清花钱雇来的。
华清闯荡过诸多小世界,什么拿钱买选票、雇人游行之类的腌臜事儿,他可没少见。
如今,他依葫芦画瓢,也请了这么一伙人,专为自己造势。
华清手提灯笼,不紧不慢地从人群中走出,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朗声道:
“哟,马捕头,这大晚上的,您这是忙乎什么呢?”
顿了顿,他目光扫向马捕头身后,似笑非笑地接着说:
“我瞅着,您后头那二位,不就是那对‘偷腥’的主儿?”
话音刚落,人群里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
“马捕头,您这是要背地里私自把人给放了?”
马捕头一听,脸上瞬间涨得通红,脖子一梗,粗声粗气地回道:
“都别瞎咧咧,小心闪了舌头!我这可是依着律法办事儿。”
可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既然是按律法行事,为什么不在白天光明正大地办?”
“非得挑这大晚上,偷偷摸摸的,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马捕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摊,高声解释道:
“诸位乡亲,劳烦听我一言。”
“李华清和旁边这位少爷,他们两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说到底,这就是他们自个儿家里的事儿。”
“如今,他们的亲爹决定不告这位少爷了,所以我等只能依法放人。”
此语一出,四下哗然,众人皆是一脸惊愕。
史金亮和崔小玉更是惊得合不拢嘴,面面相觑,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呸!”人群中有人啐了一口,愤愤不平地嚷道:
“这就更不要脸了!”
“偷自家兄弟媳妇,这不是乱伦么?罪加一等!”
这话一出口,不少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对,就是,罪加一等!”
华清眉头紧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嗤笑道:
“哼,随随便便拉个人出来,就敢说是我亲爹,真是笑死人个!”
他目光如炬,直逼马捕头:
“我倒要问问您,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那人是我亲爹?”
“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马捕头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手头确实拿不出一星半点这方面的实证。
华清乘胜追击,接着说道:
“再说了,就算他真是我亲爹,那又怎样?”
“这狗贼是给我戴了绿帽子,又不是给我爹戴。”
“在这件事上,他说了不算。”
华清挺直了腰背,掷地有声地放狠话:
“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你们要是敢放了这两人,我立马就上省里找御史告状。”
“要是御史不管,无妨,我大不了进京告御状,把他嫌贫爱富、抛弃发妻的丑事一股脑儿捅出来。”
“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收场!”
马捕头一听这话,脸色骤变,语气也瞬间软了下来:
“华清,你可千万别冲动!”
“有什么事儿不能心平气和地商量着来?”
“既然你不乐意,那我这就把他们重新收押便是。”
说罢,他给身后的衙役们递了个眼色,衙役们心领神会,推着史金亮和崔小玉就往衙门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