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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鬼差

第二天,阮秀依旧待在房内,没有出门,宁远几次敲门,哪怕给她送去吃食,都是宣告无果。

他也没多想,小姑娘脑子转不过来,多转转就好了。

反正现在都是这样了,总会有云开雾散的时候。

年轻人无所事事,整个白天都蹲在客栈门口,看着掌柜的家中人为他送行。

锣鼓喧天,家中十几口人,护着中间那口棺材,走几步磕几个响头。

后辈里面,大多数都哭的有鼻子有眼的。

毕竟死的那个老人,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金丹境,修为最高,估计是家中的顶梁柱。

山上的修道之人仙逝,所办的白事,这些丧葬习俗,其实与凡间没有太多的出入。

同样会请人做那法事,也同样会摆上大大小小十几桌,邀请些许人吃饭。

这饭,又称‘解秽酒’,或是‘豆腐饭’。

所以之后,宁远就恬不知耻的去吃席了。

没事干啊。

给人包了一颗雪花钱,宁远便自顾自挑了一桌,胡吃海喝。

小孩那一桌。

不是宁远下贱,而是要是坐别的桌,喝的肯定就没那么尽兴了。

一堆小破孩围着,他就只管喝酒吃菜就行了。

然后喝着喝着,身旁就多了个老人。

不是什么大修士,就是那个死了的,这场席的主人。

老人其实也没坐,他是‘飘’着的。

宁远扭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你瞅啥?”

“我交了钱的!”

佝偻老头神色显得有些拘谨,小心翼翼道:“仙师?”

在他眼中,宁远这个‘同类’,其实就是仙师。

老头儿还见过他,这个年轻人,昨天与一名女子,一同住进了自家的客栈。

昨天没死,他只是以为两个年轻人,都是大家族子弟,身上有隐蔽气息的法宝,所以看不出境界。

但今天不一样了,自己挂了。

一道魂魄,当然能瞧见另一道魂魄。

况且都是一道魂魄,人家就能跟活人一样,大口吃酒,大口吃肉,自己呢?

可不就是仙师嘛。

说不定还是一位地府的鬼差大人。

要是能跟他攀上点关系,之后去往阴曹地府,说不定就能大开‘方便门’。

瞧着他那神色,宁远也琢磨出了几分味道,笑道:“老头儿,咋个说法?”

老人低声问道:“敢问仙师,您可是地府的...鬼差大人?”

宁远一愣,喝下一口酒,神秘兮兮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摇摇头,咧嘴一笑,“果然还是瞒不住啊。”

老人其实是不太信的。

一道魂魄,却是背着把长剑,这跟世间流传的鬼差,委实是相差甚远。

不都是应该如传说中那般,青面獠牙,手持钩锁,拘人魂魄么?

但既然对方能以鬼魂之身示人,就必定有他的特殊之处。

反正捡好听的说就对了。

修道之人,境界不到上五境,是无法看见魂魄的。

除非是天生的‘阴阳眼’,或是早早就修习了类似的术法神通。

宁远当初还在龙门境时候,在桂花岛上斩杀的桐叶宗那个杜俨,为何能看见他的魂魄?

只因喝了不少的黄粱酒,未到玉璞,就已是无垢琉璃之躯。

外加宁远是杀力极大的剑修,天然对鬼物有着一定的压胜,辅以飞剑小天地,才能做到杀人之后又斩神魂。

同样的,不到上五境,没有真正的琉璃身,哪怕是元婴境修士,死后也会自主散去前世修为。

只不过仙家还是仙家,死了之后,魂魄也比凡人凝练许多。

凡人魂魄,大多数脆弱不堪,哪怕被日光稍稍照射,都容易当场魂飞魄散。

但仙人一般不会,似这个老头,只要不作死,跑去太阳底下晒他个百八十天的话,就能逗留人间许久。

所以人间各地,作祟的那些鬼物,大部分在生前,都是山上的修道之人。

老头犹豫许久,恭敬说道:“大人,您可是来带我走的?”

宁远笑意更甚,斜眼看他,“怎么,你在人间还有念想,想要继续逗留?”

年轻人老气横秋道:“需知人死不能复生,你大限已到,本就遵循天道至理,该投胎就得投胎。”

“你知不知道,哪怕你生前拥有地仙修为,可一旦逗留人世过久,会逐渐被天地排斥,魂魄也会越发不稳。”

“时间一长,等你再次转世之后,恐怕就会天生落后于人。”

“你总不希望...下一世还没出生,就成了胎死腹中吧?”

这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老头儿听的也是一愣一愣的。

这不信也不行啊……

他挠了挠头,想了想后,洒然一笑。

宁远投来个疑惑眼神,阴物老头便随口道:“并非是想要逗留人间,只是想着,跟鬼仙大人说道说道,最好是能攀个不大不小的关系,为自己来生做点‘准备’。”

“哪怕高攀不了,也能多问问那地府之事不是?”

心态还挺好,没有因为要去地府而哭哭啼啼的,年轻人有点好奇问道:“你这老头儿...还真是活腻了?”

老人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大人还真说对了,确实是活腻歪了。”

他叹了口气,幽幽道:“小的来自桐叶洲一座不大不小的王朝,年轻时候是个杀猪卖肉的,后来家中遭了变故……”

“一家老小,除了我以外,都给人杀了个干净。”

顿了顿,老头儿继续说道:“也是因我而起,得罪了一个豪门之家。”

“后来想着报仇,丢了杀猪刀,也是躲避仇家,翻山越岭,拜了个老神棍当师父,学了几年拳,没什么屁用。”

对这种老故事,宁远还觉得挺有趣的,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阴物老人眨着老眼,望向门外,好像在使劲回忆,自己早年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没再练拳后,到处走走停停,想着哪天能够碰上传说中的仙缘,上山修道,再回来报那满门大仇。”

“可天不遂人愿,庸碌大半生,都没能闯出什么名堂,再老下去,路都要走不动了,还谈什么报仇一事。”

宁远晃了晃自己的养剑葫,问道:“那么后来呢?你是如何开始修道的?”

老头儿说道:“后来...后来好像上天真的可怜了我一回,让我碰上了一位仙人。”

“一座不起眼的道观,我在里头做那挑水挑粪的杂事,在我老的快要走不动路时候,那位老观主,破天荒收了我这么一个‘老徒弟’。”

“传我一门吐纳之术,我才正式开始了上山修道。”

一袭青衫诧异道:“你的修行之初,都已是暮年,居然还能给你修个金丹境出来?”

阴物老人摆手笑道:“鬼仙大人,在您面前,小的不敢过于抬举自己,但其实听我师父所说,我的修道资质,不低。”

“若是年少就开始修道,只要不会半道夭折,起码都能成就个元婴境,甚至上五境都不是什么奢望。”

宁远颔首笑道:“好了,继续说。”

老人便继续开口,“资质不差,但就是错过了最佳的修道年龄,导致我的境界,一直比较缓慢。”

“约莫三四十年,方才跻身中五境,本来早就应该死的,只是我师父给了我一粒续命仙丹,方才能活这么久。”

说到这,他顿了顿,沉声道:“抵达洞府境后,我便离开山门,回了家乡。”

宁远直接问道:“杀没杀?”

老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近百年过去,昔日的仇家,没有家道中落,反而更加强盛,甚至族内子弟,有不少都在京城当了大官。”

“但是凡人到底还是凡人,我这个境界不高的中五境,在他们眼中,也能称得上是真正的仙人。”

老东西面无表情道:“去的路上,我其实一直都在犹豫,毕竟近百年过去,早已是物是人非,当初灭我满门之人,更是早就埋进了土里。”

“路上多有茫然。”

“但等我到了之后,立即就有往事浮现眼中。”

这尊阴物老头,咬牙切齿道:“想起昔年家中惨祸,我便没有任何犹豫,拿着一把杀猪刀,闯了进去。”

“那会儿刚好是中秋佳节,仇家满门皆在,我提前花费了几天功夫,在府邸四周悄悄布置了一座阵法,免得有漏网之鱼。”

“一门上下,六百余口,青壮老幼,一个都没跑出去。”

“皆是被我一人所杀,趁着月黑风高,我又割下数百颗头颅,置挂在府邸大门前。”

宁远忍不住问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这个鬼差,到时候拘你下界,将你打入地狱,不得超生?”

老东西摇头失笑:“死都死了,还操心这个做什么?”

“再说了,就算鬼差大人不知道,以后去了阎王殿,生前做了什么,不一样能查得出来?”

宁远点点头,“然后呢?”

眼前的老东西,当年做了这么多惨绝人寰的事儿,其实他都不咋关心,他只是有些疑惑。

这个老不死的,这么凑巧的到了自己面前,会不会就是有大修士在背后搞鬼。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老子一来,他就死了。

里头儿没点猫腻?

说实话,宁远真不信。

没办法,以往被算计的多了,不提心吊胆才是怪事。

老人看了看他手里的酒,咂了咂嘴,许是酒瘾犯了,继续道:“那之后,杀了人,肯定就会被官府通缉,不过世俗之人,对我没什么威胁。

可我的这个仇家,发展百年,居然与一座仙家门派互有来往,洞府境的我,哪里是这些谱牒仙师的对手,便一路开始了逃亡生涯。”

“逃回了道观,想要寻求庇护,结果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离去,只能是一逃再逃。”

“一路凶险几十年,堂堂一个中五境练气士,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泛舟远渡,误打误撞来了倒悬山。”

宁远颇为好奇,“人都死了,还只是一些凡人而已,那仙家居然能锲而不舍的追杀你数十年之久?”

无论是哪座天下,死人都是没有价值的,何况还只是一些凡人的性命,按理来说,是不值得如此做的。

阴物老鬼点头道:“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报仇那晚,仇家里面,有个孩子,是那门派一名老祖师的嫡传弟子。”

“一开始,在倒悬山上,我只是跟大多数逃难至此的练气士一样,摆个地摊,后来有了点福缘,挣了点神仙钱,就开了家客栈。”

“娶妻生子,就这么一直过下来了。”

年轻人嗤笑道:“居然还能让你这个鸟人安度晚年,天道确实不公。”

老家伙无谓一笑,甚至是点头附和道:“鬼仙大人所言甚是。”

“但是话说回来,我的手上确实是罪孽深重,那么当初那些屠我满门之人呢?”

“倘若我没有选择报仇,那么我的那些惨死家人,他们的冤屈,该如何才能洗去?”

老人语气平静道:“我的爹娘,被人乱棍打死,尸体沉入水中,我的两个兄长,被人砍断四肢,拿去喂狗。”

“两个嫂嫂,还有我那新婚妻子,那时尚且大着肚子,被一帮人玩腻了,就给卖去了青楼,逼着接客。”

“不到三天,就都死了。”

阴物老头儿缓缓道:“这些冤屈,如此大仇,谁来帮我沉冤昭雪?”

宁远喝着酒,闭口不言。

其实这种事儿,浩然天下这边,特别是偏僻之地,不少,很多。

这种修真世界,在强者动辄搬山倒海的背景下,不平之事,只会更多。

这老头儿把人满门老幼杀了个干净,该不该死?

自然该死。

斩草除根,确实有道理,但真要对那尚处于襁褓之中,还需喝奶的婴儿动刀,宁远自认是下不去手的。

人之所以为人而区别于禽兽。

但百年前,他的那些家人,就是该死了?

可悲的是,老东西那时候,没有报仇的实力,等到有了,却物是人非,昔日的真正仇家,早就老死。

但若是不对仇家后代动手,那他的大仇,找谁去报?

这是个无解的死题。

想要解开,除非从未发生。

想到这,宁远遂问道:“最初你家中惨遭灭门,到底因为何事?”

好像是人之将死,其言也真,老头直接说道:“也没什么,那天我照常卖猪肉,有个妇人前来,我摸了一下她的屁股。”

宁远差点喷出一口酒水。

“你他妈是真的该死啊!”

“说来说去,追本溯源之下,其实最早的时候,只有你该死。”

阴物老鬼阴恻恻的笑了笑,“鬼仙大人说的没错,一切源头,其实都在我的身上。”

“只因年轻时候犯了浑,做了不该做的,才导致后续的所有发生。”

听完了故事,宁远又问了一句早就想问的话,“你那个师父,那么神通广大,到底是何人?”

“出自哪门哪派?总不能就是个山泽野修吧?”

老人摇摇头,“小的也不清楚。”

“其实我当年能跻身金丹境,就是在去往倒悬山之前,偷偷回了一次道观,取走了师父留下的一些遗物。”

年轻人忽然抬头,望向客栈门前。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站着一名中年人。

男子看了一眼宁远,神色流露出一丝疑惑,继而嘴唇微张,与那阴物老人言语。

“时辰所剩不多,随我赶赴黄泉。”

话音刚落,他又再度看向一袭青衫。

仔细打量了半天,男人疑惑之色更浓,随后摊开手掌,一本书籍显化,低头看了看。

“奇了怪哉,居然查无此人。”

想了想,男子说道:“既然已经身死,只留一道魂魄,那便一同随我去往阴曹地府。”

宁远问道:“你是鬼差?”

男人并无言语,手上册子消散,凭空出现一根钩锁,寒气森森。

年轻人再度问道:“你要拘我?”

鬼差眉目一凝。

“职责所在,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