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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

马车缓慢行驶在狭窄而弯曲的山道中。

车厢内位置宽敞,沈宁音被两具高大的身躯夹在中间,她双手叠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地笔直。

忽然马车一个转弯。

她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径直往傅砚舟的怀里倒去。

只听头顶一声闷哼传来。

沈宁音心中一惊,担心碰到他的伤口,连忙从他腿上爬起来。

哪知傅砚舟圈住她细白的手腕。

与此同时,腰肢又缠上来一双强悍劲实的胳膊,轻轻一拽,试图将她带离傅砚舟的怀抱。

傅砚舟却紧紧攥住她的手,那张掩于昏暗下的脸庞透出难以捉摸的神色。

“撞疼了吗?”

他虽然看不见,却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她柔软的脸颊。

那双如玉石般修长的手指弯曲,一寸寸地抚摸着她的眼睛,鼻子,最后落在那瓣微肿的红唇上。

仿佛在确认什么。

沈宁音不知他心中所想。

他手生的好看,并不经常握剑,透着玉石的冰凉和细腻。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不可避免升起浅浅的痒意,尤其她的嘴唇被亲狠了,还未完全消肿。

他看不见,那根手指像是故意在她唇上停留许久。

沈宁音磕磕绊绊道:“没、没有。”

傅砚舟仿佛浑然未觉。

他缓缓凑了过来,神色难辨道:“身子怎么在发抖,是冷吗?”

沈宁音没吭声。

她扭头望向面容阴沉的谢景珩。

不知为何,自从她刚刚说过要给他生孩子后,他的占有欲好像变强了不少。

被他抱着在温泉里放纵了一回,到后来连避子香囊也不知道被扔在了什么地方,她的双腿发颤,甚至到最后都是被他抱上马车的。

如今这个尴尬的姿势下。

她柔软的腰身微微下塌,被迫趴在傅砚舟的腿上,作疼的腰肢却被谢景珩宽大的手掌掌住。

两人暗中较起劲来,谁都不肯先放手。

直到她难受地轻蹙眉心。

谢景珩脸色微变,率先松开了她。

傅砚舟眼皮微动。

将她轻轻一拽,跌入了自己怀中,紧接着,那双漆黑而失焦的瞳孔落在她脸上。

不等沈宁音回头去看谢景珩的反应。

傅砚舟钳制住她的腰身,抿唇道:“我现在眼睛失明,阿宁是嫌弃我这个瞎子了吗?”

听到这话,沈宁音表情微变。

“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傅砚舟垂下眼眸,语气中竟透出一股委屈。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碰你?你刚才躲开,分明是不想让我抱你。”

沈宁音连忙解释道:“你的伤还没好,我只是怕碰到你的伤口,万一又复发了怎么办?”

“就算受再重的伤,我也能抱的动你。”

傅砚舟轻轻捧着她的脸庞。

“我只怕你嫌弃我,觉得我没用,将来有一天会离开我。”

极少在人前展露脆弱的青年,却故意将自己最不设防,最易碎的一面毫不在意地剖开,以此来博取她的怜爱。

果不其然,沈宁音内心有所触动。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那阿宁是答应了,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抛弃我吗?”

沈宁音轻轻“嗯”了声。

得到她的保证后。

傅砚舟唇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墨黑的瞳孔往谢景珩身上扫了一眼。

他倾身过去,将下颌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可以让我抱一会儿吗?之前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宁音抬起手,落在他单薄的脊背上,没有再推开他。

等好不容易哄好人后。

她回头一看。

只见谢景珩靠在车壁上,眉宇间充斥着淡淡的阴翳。

她将手悄悄伸过去,勾住了他的小指尖。

谢景珩身体微顿,侧头朝她看来,漆黑的瞳孔中划过一抹亮光。

他淡淡睨了傅砚舟一眼。

下一瞬,那张俊美的脸庞倏地凑近,毫不收敛地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口。

甚至还故意发出“啵”的声音,仿佛怕他听不见似的。

沈宁音耳尖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傅砚舟掐住她软腰的手蓦地收紧。

谢景珩脸上带着得逞的笑,在她耳边道:“我才是你明媒正嫁的男人,刚才冷落了我,回去想想该怎么补偿我?”

正在外面赶车的侍卫,不小心听到自家主子说出这话来,惊地一时没看清眼前的路,撞上了路中间的一块石头。

马车瞬间剧烈颠簸起来。

好在谢景珩和傅砚舟同时将她护着,才没让她受伤。

“出什么事了?”

谢景珩迅速撩开车帘,面色不由沉了几分。

侍卫拽紧缰绳,稳住躁动不安的马儿后,忐忑道:“是属下一时疏忽,不小心撞上了路中间的石头,请主子恕罪!”

谢景珩并未怪罪下来,沉声道:“处理完就尽快赶路吧。”

“是!”

侍卫跃下马车,正要将卡在车轮底下的石头挪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潜藏着危机的气息悄然从暗处逼近。

谢景珩眼神猛然变得凌厉。

他毫不犹豫地抽剑出鞘,同时朝马车内的人厉声喝道:“你们别出来!”

话音未落,白雪皑皑的山路上,一群身着黑衣的刺客从隐蔽的埋伏中现身。

寒风中,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不用猜,谢景珩也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萧承允为了对付他,竟不惜出动了这么多死士。

沈宁音慌忙撩开车帘,担忧道:“谢景珩!”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谢景珩二话不说,凌厉地向对手发起了攻势,侍卫们也迅速加入了这场激烈的决斗。

为了不给他拖后腿,段神医握紧缰绳,打算驾着马车先行撤离。

就在这紧要关头,数名杀手竟直奔马车而来,企图截断他们的退路。

段神医眼疾手快,从怀中摸出仅剩的毒药,朝着逼近的杀手洒去,迫使对方不得不暂停攻势。

但杀手们并未就此放弃。

其中一人竟射中了一匹马儿的腿部,马儿在突如其来的剧痛下发出凄厉哀鸣,随后惊恐地狂奔起来。

为了避免掉下山崖,段神医不得不斩断了绳子。

马车停下后,几人迅速跳了下来。

傅砚舟抱着她翻跃上马,正要离开此地。

就在这时,寒风中裹挟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身后袭来。

沈宁音猛然回头。

白雪覆盖的山路中。

谢景珩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身形在剑的支撑下摇摇欲坠。

虽然他身上寒毒已解,但还未完全恢复,在与杀手激烈的决斗中,不可避免受了伤。

目睹这一幕,沈宁音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她焦急地朝着傅砚舟道:“我不能丢下他!让我回去!”

傅砚舟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行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激烈的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

沈宁音拽住他的手,恳求道:“你停下来,让我回去好不好?要是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他会死的!”

傅砚舟拳头攥紧:“我不能让萧承允把你带走!”

“萧承允不会伤害我,可他是铁了心要杀谢景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傅砚舟,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找他!”

可傅砚舟并未听她的话。

“你要是不停下,我现在就跳下去!”

她绝不可能将谢景珩一个人丢在这里。

萧承允的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他敢对萧松晏下毒,还有什么手段是他不会做出来的,倘若谢景珩落在了他的手里,必定会受尽折磨。

沈宁音拼尽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就要从马背上跳下去。

情急之下,傅砚舟只能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沈宁音迅速跳下马背。

傅砚舟紧紧拽住她的手:“我不会丢下你,既然你想好了要回去,那就让我陪着你。”

沈宁音道:“这件事本不该将你们牵扯进来,我与萧承允之间的恩怨,也该让我自己去解决。”

傅砚舟死死抓住她,不肯松手。

被凛冽的寒风刮过。

他受伤的眼睛生出强烈的疼意,可他却浑然不在意。

他赤红着眼:“阿宁,既然你能与谢景珩同生共死,为何总是要把我排除在外?我不怕死,也不怕得罪二殿下会有什么后果。”

可沈宁音不愿再将他牵扯进来,狠心地扯下他的手。

“傅砚舟,你回去吧!”

她决绝地转过身。

就在傅砚舟要追上去时。

神医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动手将他打晕在地。

“丫头,你安心去吧,老夫会照看好他的,你和谢家那小子,一定要平安归来。”

“多谢神医。”

话落,她不再耽误时间,骑上马朝谢景珩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