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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心番外

卫成泽死了,与魔教的魔头同归于尽。

两人于百花谷中大站三天三夜,最后卫成泽重伤垂危之际,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往对方的心口捅了一剑,血珠自飘雪剑上滚落,将脚边白色的花朵染成了红色。

看,江湖传言,总是这么的不靠谱。

陆无心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魔教骤然之间失去了头领,都不需要别人动手,自己内部就乱成了一锅粥,结果被寻到了地方的丁解,带着人给一网打尽了,连只猫都没放过。

白灵砂在前些日子回了西域,温苻生背着药囊游历天下,而林柏,则抛下了万剑山庄,成天在外头追杀那魔教的残党。

那江湖,在动荡了一阵子后,也逐渐恢复了平静。之前的事情,就仿佛一粒投入湖中心的小石子,在溅起了些许水花自后,便再无任何反应。

“看看,这就是你所守护的武林啊。”仿佛慨叹一般地说了一句,陆无心将另一个杯子里的酒,倒在了眼前的墓碑之上。

青色的石碑上,“卫成泽”三个字,是那样的清晰与刺目。

“啊,抱歉,”转了转早已没有一滴酒液的被子,陆无心毫无诚意地耸了耸肩,“我忘记你不喝酒了。”

“不过,难得是你的忌日,”弯了弯嘴角,陆无心又给自己灌下了一杯酒,“喝上两杯也没什么吧?”

都说酒意江湖,快意恩仇,江湖中的儿女,又怎么能不会喝酒呢?可偏偏,卫成泽这个武林盟主,却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就仿佛那是什么能够浸透人心的毒-药似的,只要尝上一口,就万劫不复。

陆无心是极爱酒的,那种醇厚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散开来的感觉,对他来说,堪称这世上最美的享受。

所以在见到卫成泽那般的样子时,他便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让这人破一破禁。摘下这人仿佛圣人一般的面具,看一看那底下藏着的面孔,究竟是何种模样。

那时陆无心虽说是为了保护卫成泽,才和他结伴同行,可说到底,心中究竟还是存了几分不信任的。那些他耗费了无数心神才寻到的东西,竟那样轻飘飘地就被推翻了,想来换了是谁,都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接受吧?

陆无心终究也是个俗人。

哪怕卫成泽的表现再怎么无可挑剔,他还是更相信自己。

他猜疑,试探,伪装,可到头来,深陷于那泥潭之中不可自拔的,却是他自己。

卫成泽就是一味毒-药,这世间无药可解。

哪怕是现在,陆无心也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卫成泽揉着他的脑袋,说“你是个好孩子”的时候,眼中那仿佛能够将人融化的温柔。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沦陷,只是他并不自知。

“啧,想不到我也有这么矫情的时候。”猛地端起酒坛,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口酒,陆无心有些自嘲地笑笑。

情之一字,动人肺腑,却又伤人至深。

他本以为此生与这个字无缘,却在不知不觉间,便弥足深陷。

陆无心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在得知卫成泽那个夜里并未喝醉的时候,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那一瞬间从心底涌出的狂喜,仿佛能够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可越是如此,事后回忆的时候,就越是悲凉。

想来卫成泽一定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的吧?否则如他那般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吐露出自己的心意?

“也就我蠢,才什么都没看出来。”光顾着傻乐了。

陆无心突然有点想笑,要知道他可是从来都自诩聪明绝顶呢。

可到头来,却连自己心上人的心思,都没有猜中。

可笑至极。

卫成泽总是内敛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不愿意表现在脸上,成天摆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身处高位,不善言辞,志怀高远,刚正不阿——看起来实在太过完美了,不是吗?

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让人感到不真实。

若非如此,当初武林中的那些事情,他们又怎会在第一时间,就将怀疑的目光,放到这个人的身上去?

“说到底,不过是艳羡,嫉妒与私欲作祟。”却非要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直至最后,悔不当初。

如那些当初攻讦卫成泽的人,如他。

其实陆无心早该想到,既然卫成泽会想出那样的方法,自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保住自己的性命。在他的眼中,这个江湖之上,早已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怎么可能有呢?对于一个失去了全身内力、被魔教的魔头所玷-污了的,曾经的武林盟主来说。

他到底为什么会相信卫成泽所说的,他不会有性命之虞的鬼话?

卫成泽的眼中,总是容不下任何污点的。

他愿意为了武林,担下不属于自己的罪名,可却无法忍受自己有一丝一毫有辱盟主之名的地方。

呵,武林盟主——正道楷模。

捏着酒杯的手猛地收紧,那瓷质的酒杯上,顿时就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诚如白灵砂所说,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是权柄,而是枷锁。

尤其是对卫成泽来说。

彼之蜜糖,吾之□□,那些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对这个人来说,却是沉重的负担。

——若是没有坐上这个位置,想必卫成泽会过得更顺心一些吧?

不会被心怀叵测之辈盯上,不会遭逢那么多的算计,不会失去心中挚爱——也不会遇上他。

心脏忽地传来一阵刺痛,陆无心忽地就对这个发展不满起来。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的生命中,不会有自己的出现,他的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股不甘来。

那个将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的人,怎么能够不认得他呢?

陆无心觉得,他果然还是个俗人,做不到为了别人而奉献自己的一切。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如刀绞。

“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情,”像是想起了什么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陆无心突然笑了起来,“就是没有多灌你几次酒。”

然后用“酒后乱-性”的名义,顺理成章地将那个人占有。

他的脸上会泛着红晕,眼角泛着泪花,面上带着隐忍的表情,用哭泣一般的声音喊着陆无心的名字。

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陆无心就觉得心中一阵阵发热。

其实有时候,他也挺小人的不是?哪怕人都已经死了,他居然都还抱着这样龌龊的心思。

“我只后悔那时候的动作怎么没快一点。”白白便宜了那个魔头,不仅强占了卫成泽的身子,还抢走了那个人的心。

陆无心又想起了那天在百花谷中的情景。

面容俊秀的黑衣人握着卫成泽的双手,将那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地推入自己的胸口,一双血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个人平静的面孔,直到死去,那其中也依旧倒映着对方的模样。

如同一幅绝望到美好的画卷。

陆无心觉得,在最后的时刻,卫成泽是爱上了那个人的。

那个哪怕知晓卫成泽想要他的性命,却依旧不愿他受到一点伤害的人。

——怎么可能不心动呢?有那样一个愿意为他付出了一切的人。

更何况,陆无心知道,卫成泽向来都是心软的。他甚至不忍心见到路边的乞儿,露出失望的神色。

当那因为误会而产生的恨意消散,剩下的,自然就只有动容了。

卫成泽总是如此,从来都看不见自己身上加诸的伤害。

被围攻的时候如此,被厌憎的时候如此,被感动的时候,也如此。

只是可怜了他,刚刚知晓心上人对自己的心意,却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为别人的感情而动容,最后为了那所谓的大义,死在了别人的怀中。

陆无心有时真想揪住卫成泽的领子问一问:“你不疼吗?”

那样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若是放到了别人的身上,早就已经痛不欲生,以致癫狂了。可唯有卫成泽,却仿佛毫无所觉,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推入绝境。

“可是你不疼,我疼啊。”抬手按着胸口,陆无心的笑容悲伤得仿佛哭泣,“疼得快要死掉了。”

他从来就不是个顾全大义的人,比起那种无谓的东西来,他更希望看到自己在意的人过得开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卫成泽一次又一次地挥开他伸出的手,以至于到最后,他所能抓在手中的,唯有回忆。

“真是不公平啊,”陆无心侧过头,看着冰冷的墓碑,“明明你只喜欢了我几个月,我却得爱你一辈子。”

所以若是下辈子能够相遇,给我一点补偿可好?只要一点点就好。

————————————————————

丁解番外

丁解是从六岁的时候,开始跟着他的师父学开锁的功夫的。那会儿他家乡正在闹饥荒,饿死了一大堆人。

丁解的父母也在其中。

被那个老头子捡到的时候,他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压根就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等后来活过来了,丁解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值得亏心的,再怎么说,他也总比那些谋害人命的家伙要好多了。

只不过是拿点钱财而已,又死不了人。更何况,他从不偷穷人东西。

自己经历过,知道快饿死是什么感觉。

再说了,师父也敲着他的脑袋跟他说过:“盗亦有道。”

在丁解十六岁那年,他闲着无聊,溜进皇宫里偷吃了一盘给皇帝准备的鸡,结果一回头,就被师父拿“我已经没什么东西好教给你的了”当理由,直接把他丢出门,算是出师了。

丁解觉得,那老头子肯定是担心皇宫里的人发现这件事,给他惹上乱子,才这么干的。

真当他不知道那家伙没事的时候,总是去宫里的御膳房偷糕点吃呢——还最喜欢里头一个厨子做的绿豆糕,每天没事就整天蹲在那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厨子窗外,眼巴巴地看着那人做糕点。

有时候看得太认真,结果人家一抬头,就看到他蹲在窗户外边的树上,跟只贪食的野猫似的。结果那老不要脸的,居然恬不知耻地就那样喊了一声:“喵~”

那死皮赖脸的样儿,真让丁解感到丢脸,当时就把手里头刚拿到的绿豆糕给塞他嘴里去了。

将近十年的师徒情分,这老家伙把他赶出门的时候,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流,还一副解脱了的样子,看得丁解直想把脚底下的鞋子脱下来,一鞋拔子抽他脸上去。

“记着,这世上啥都能偷,就是人心偷不得。”最后,那老家伙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见人影了。

切,真以为他不知道,那老家伙每天蹲那树上看的,不是那一叠叠新鲜出炉的绿豆糕,而是边上那个做绿豆糕的人啊?他就是有点不明白,这俩人明明都对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的,为什么还是那么死犟着,一句话都不肯说。

当然,他不明白的,还有那老头子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不都说能够偷得人心,才是这世上最为厉害的贼吗?

不过后来,丁解也就明白了。

可惜也已经晚了。

武林盟主被魔教教主所掳,下落不明——这个消息传到丁解耳中的时候,他刚去了趟皇宫。结果连口汤都没来得及喝呢,就被老家伙给拿着扫帚赶了出来,心情正郁闷着呢,这事儿倒是正好给他解了闷。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只要强到了一定的程度,总是能够得到别人的另眼相待的。哪怕原本只是用来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令人所不齿的盗术。“盗门圣手”什么的,听着倒也还顺耳。

理所当然的,正道的那群人求上了门来,毕竟像丁解这样的人,在搜集消息时,总是有着旁人所不及的渠道。

左右无事,还有那么一份可观的报酬摆在眼前,丁解就接下了这份工作,然后——一误终身。

说真的,丁解和卫成泽第一次见面的时机,实在是说不上好——倒不如说,简直糟糕透了。要是可以选择,丁解绝对不愿意,在那样的情况下,见到那个人。

只可惜,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由他决定的。

有时候丁解也会想,如果不是在那样一个尴尬的情况下相遇,卫成泽对待他的态度,是不是就会自在一些,可后来又觉得,如果不是在那样的场景下相逢,他或许就不会对卫成泽生出那样的心思了。

毕竟在那之前,丁解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长得并没有花楼的姑娘好看的男人,生出好感来。

他又不是他师父那个糟老头子。

但世事难料这句话,也不仅是说说的。

一开始丁解也以为,自己只不过是因为那时暧昧的气氛,才会生出那种异样的心思来,可在那之后,他在逛花楼时,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卫成泽那泛着红晕的脸颊时,他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虽说男人大多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吧,可你也不可能老想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是?

其实如果这时候丁解抽身离开,应该还来得及,毕竟两人相识的时间还不长,交往也不算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卫成泽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后,他忽然就觉得格外的不爽利。

——那人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木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怎么和陆无心他们说话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就那么柔和?就因为他看光了那人的身子?

切,他就不信那姓温的在给卫成泽上药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那家伙对卫成泽什么心思,他都看出来了。那天晚上一见到人,就急吼吼地把他给赶走了的样子,真是表现得不要太明显。

还有那白灵砂,林柏,陆无心——特么的现在这世道,男人都喜欢男人去了吗?

确定卫成泽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态度格外的古怪,丁解那是越看越觉得不高兴,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脑子一抽,做出了那个怎么看怎么傻的决定。就是现在,丁解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这件事后悔。

他师父说得对,偷什么,都别偷人心。

会输得很惨。

就连丁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什么时候陷进了坑里,再也爬不出来的。

跟流沙似的,越是挣扎,就吞没得越快。

想把那个人困在怀里,想亲吻他的双唇,想把他压在身下,进入他的身体,把他操到哭,再也不能喊出别的男人的名字——那个瞬间,丁解突然无比理解那个把卫成泽锁在自己房里的家伙,因为他也非常想这么做。

而且丁解能保证,这世上绝对没有人能解开他的锁。

那个老头子除外。不过那个家伙也不会有这个兴趣,来坏他的好事。

但可惜的是,卫成泽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甚至于就连对待他的态度,卫成泽也始终未曾改变过。

感激,冷淡,疏离。

只是一个曾经救过他的,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恩人。

多么让人气恼。

丁解输得一败涂地。

所以他跑了,自以为这是个挺好的办法。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了卫成泽死去的消息。

真是糟心。

早知道直接把人抢走,锁起来得了。反正那群家伙的轻功,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他的。

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丁解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后悔。

那时候,就该把那魔头给杀了的。

只不过他向来没有伤人命的习惯,而当时的卫成泽,想必也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说到底,还不就是两人的失误。

可那群正道的家伙是不是也太没用了?明明动静闹腾得那么大,居然连一个中了迷-药的家伙都搞不定,还被人给跑了。

人跑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连一个卫成泽都护不住。

真是废透了。

真是——糟糕透了。

丁解这一辈子,心情都没有这么差过。就连当初他爹娘饿死在他的面前都没有。

其实那时候丁解心里还挺高兴的,至少那两人解脱了,不用再承受更多的苦难。或许他也该这样替卫成泽想。

毕竟这个家伙所遭受的事情,并不比他的爹娘好受。

听说卫成泽死了之后,陆无心就退下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肯坐回去,加上之前怎么都不愿意当武林盟主的卫成泽,这位置好像变得不讨喜起来了。结果都过去了这么久,居然都还悬空着,也不知道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随便拉一个人上去不就得了?纠结什么呢,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除了那个人不会是卫成泽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地方。

——没有任何需要在意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个傻子,会把自己的性命,都当做维护武林的筹码了。

再也没有哪个傻子,会在一次次的受伤之后,依旧坚定地站在所有人的前方了。

再也没有哪个傻子,会对丁解说:“正因为我对丁先生有意,所以我才更不能牵累丁先生。”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傻子了。

“记着,这世上啥都能偷,就是人心偷不得。”那个老头子当初说的话言犹在耳,可丁解明白得,究竟还是太晚了些。

他已经输得什么都不剩下了。

皇宫里头的御膳房外边,还是时不时地响起一两声怪异的猫叫,屋里忙着手中活计的大厨偶尔会扭头往窗外看看,然后继续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丁解突然有点嫉妒这两个人——至少他们,还能一起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