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睁开眼睛,卫决明直愣愣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心脏不正常地快速跳动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仿佛从什么可怕的梦境中惊醒一般,整个人都有种恍惚感。清晨的风从没关严实的窗户里吹进来,刺骨的凉。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卫决明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有点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又是那个梦。
明明梦中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晰,可现在不管他怎么回想,脑中也依旧是一片空白,只有胸口那沉重到几乎能够让人窒息的情感,无论如何都消散不去。
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却没能在身边看到想看的人,卫决明不由地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回想起来,白芨在前两天搬回自己那里去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他的冷淡,还是真的如白芨所说,只是为了方便去工作的地方。
说起来……白芨是什么时候换的工作来着?
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卫决明也就把这件事给扔到一边去了。
最近他和白芨之间的交流确实有点少,一来是在为拍卖的事情做准备,二来,也是因为那个不停地重复着的梦,搅得他心烦意乱,以至于总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卫成泽的身上,就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解开困扰他的谜题似的。
然而,事与愿违,卫决明非但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不由自主地被卫成泽给一点点地吸引,甚至不自觉地将卫成泽和梦中的那个人给联系了起来。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哥”,卫决明的心口一窒,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在卫决明的记忆里,自从卫成泽上了中学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喊过他——直到上一次,卫成泽为了阻止他的时候,卫决明才再次从卫成泽的口中听到了这个称呼。
只要一想到那个时候,卫成泽哭着喊他“哥”的样子,卫决明的心中就不受控制地一热。
可也正因为这样,他有点无法分辨,他听到的那一声,究竟是卫成泽的声音,还是梦中的那个人喊的。又或者……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卫决明闭上眼睛,脑中又浮现出那个旖旎的梦境来。
看不清面孔的人在他的身下喘息呻-吟着,鼻尖萦绕着的淡淡的幽香,让本就没有丝毫克制的他更加兴奋。
“哥……哈……住手……求、求你……呜……求……”那带着哭腔的求饶声断断续续的,非但没能起到任何制止的作用,反倒让他身上的人更加用力地进入他的身体。
卫决明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到底是他将卫成泽的声音代入了这个梦境,还是这本就是梦境原先的模样。
听着那撩人的呻-吟,卫决明不自觉地伸手往下探去。直到喘息着释放出来,卫决明才在愣怔过后,烦躁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掀开被子下了床。
在卫生间里收拾好自己,卫决明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人模人样的,根本就看不出刚刚他做了什么,更看不出他在心里,怎样意-淫自己的弟弟。
自己的弟弟……太久没有用过这个指代,卫决明不由地有点恍惚。
当初,在得知自己将要有一个弟弟的时候,他也是有过激动与兴奋的。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担忧与忐忑来,但那些负面的情绪,在父母的一再保证下,一点点地消失无踪,最后只剩下了纯然的期待与盼望。
可是,在他的期待中到来的弟弟,却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那样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好像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直接捏坏似的。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情,卫决明在最初的那段时间,根本就不敢碰那个小团子一下,生怕弄伤了他。
直到后来,母亲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强硬地把那个睡得正香的肉团子塞进了他的怀里,他才第一次触碰到了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弟弟。
那个时候,他抱着咂着嘴吐着泡泡的小婴儿,全身僵硬,连动都不敢动弹一下,担心只要有一点动静,就能把怀里的小团子给吵醒。然而尽管他这么小心了,那个难伺候的小魔王,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醒了过来,扯着嗓子哭得无比惨烈。那时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是现在回想起来,卫决明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抱着哭号个不停的卫成泽,求助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可她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丢下了一句“累死了,我去睡个回笼觉,小泽就交给你了”之后,就把他一个人和那个肉团子给扔在了那里。
卫决明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是怎样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到处转悠着寻找能够让怀里的小团子安静下来的方法的。结果最后,还是外出回来的父亲提供的一个奶瓶,才成功地让那个小家伙安停下了哭喊。
被折腾得满头大汗的,卫决明当时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要离这个小魔头远一点了,可在那个奶团子抓着他的手指,朝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的时候,他的心却又在刹那间化了开来,立马就把刚才的决心给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个孩子也曾经跟在他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角,软软地喊他“哥哥”,他也立过诸如“好好保护弟弟一辈子”的誓言,想象着未来兄弟两人一起经营父母的公司,到达别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们之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就好像突然之间,卫成泽就忽然不再叫他“哥哥”了。
那个总喜欢牵着他的衣角,磕磕绊绊地走路的孩子,突然之间,就将他狠狠地推开,走到了他触碰不到的位置,嘲讽而厌恶地看着他。
真的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吗?
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好一会儿,卫决明才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似的扯了扯嘴角。
现在想这种事情,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他更加难受而已。
将领口的褶皱抚平,卫决明深深地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转身走出了家门。
有点意外的,当卫决明到了公司的时候,居然被告知卫成泽已经来了。
他倒不是觉得卫成泽会来公司很奇怪,他只是有点惊讶,那个周海苏,竟然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卫成泽。回忆起上次见到的,周海苏看向卫成泽的时候,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欲-望,卫决明就觉得胃里传来一阵绞痛。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卫决明收回了准备迈出电梯的脚,抬手按下了顶楼的楼层。
会议室的门已经换过了,听人说是因为卫成泽看那扇门不顺眼——这样任性而没有可信度的理由,也只有从卫成泽的口中说出来,才会有人相信。想到之前听到的类似“耍小脾气的卫总好可爱!”“感觉一下子就拉近了距离啊有没有?!”的话,卫决明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收回落在那扇新换的门上的视线,卫决明抬脚往前走去。
在经过秘书办公室的时候,穿着职业短裙的女秘书正抱着叠纸从里面走出来。
一开门就看到了外头的卫决明,女秘书不由地愣了一下,继而眼中顿时浮现出些许警惕的神色来。
“卫经理?”飞快地遮掩好自己的情绪,女秘书的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有什么事吗?”
注意到对方刚才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卫决明忍不住挑了下眉。他可不记得和眼前这个人有什么交集,更不可能对她做过什么会让她产生刚才那样的反应的事情——哪怕是在和他争抢公司的所有权的时候,卫成泽秉持的观念,也都是从来不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想必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卫成泽为了坐到今天的这个位置,都做了些什么。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估计也还是站在卫成泽那一边吧,毕竟那个人,总是能够那样轻而易举地赢得别人的欢心,那种魅力,甚至都让他忍不住有点嫉妒。
“哦,没什么,”勾了勾嘴角,卫决明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戒备似的,语气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就是来找我弟弟有点事。”
从卫决明的嘴里听到“我弟弟”这三个字,女秘书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是吗?”脸上的笑容略微扩大,女秘书的语气里带着没有多少诚意的惊叹,“正好我也找卫总有点事,我们一起过去吧!”
卫决明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笑意更深:“好啊,走吧。”
办公室的门被礼貌地敲了三下之后推了开来,卫成泽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女秘书,不由地愣了一下。他的视线在对方手中抱着的,刚刚自己让她拿下去给部门经理的那叠设计稿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有点疑惑地开口:“有什么问题吗?”
“嗯,我有点事想说一下。”一边四平八稳地回答了卫成泽的问题,女秘书一边飞快地思索着能够在这个时候说的事情。比如……销售部的某个人作风不正?和她关系挺好的一个妹子因为这事,和她抱怨了好几次了来着。
听到女秘书这么说,卫成泽当然不会怀疑什么,他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来说,可当他看到对方身后的卫决明时,脸上的表情却控制不住地僵了一下。
注意到了卫成泽的脸色,女秘书的脚步一顿,转身拦在了卫决明的身前,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甜美了几分:“卫经理,我刚刚想了下,觉得我待会儿要说的事情,不太适合有别人在场。”她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脑袋的卫决明,神色间好像真有其事似的,“所以,能不能等我们说完之后再来?”
“可是我这儿也是急事啊,”并没有就这样顺着对方的心思离开的意思,卫决明翘了翘嘴角,故意作出苦恼的神色,“就不能让我先说吗?”顿了顿,他像是保证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可我还是觉得我这边的事情要更紧急一点。”女秘书稳稳地堵在了门口,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这时候,就是卫成泽也知道,她不是真的来找他商讨事情的了。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感动,又有点丢脸。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只能继续沉默着。
卫决明看着脸上的笑容不改的女秘书,微微眯起了双眼。
对于她妨碍自己的行为,卫决明倒是说不上有多惊讶,毕竟刚才对方的那种态度,既然不是出于她自己本身,那自然就只能往卫成泽身上想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她会做得这么直接。大概是因为觉得弯弯绕绕的法子,对他不管用?还真是了解他。
略显嘲讽地这么想着,卫决明突然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其实我倒是觉得我要说的事情,倒是没什么需要保密的,就是这会儿我也能说,”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卫成泽,语气中带着少许意味深长,“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卫总?”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读音,看到卫成泽因为他的话而有些发白的脸色,心中涌起掺杂着疼痛的快意。
和卫决明对视了一会儿,卫成泽克制似的捏紧了手中的笔,好半晌才开口:“张秘书,你先出去吧。”
“可是……”回头看了卫成泽一眼,张婉萍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在对上卫成泽那隐含着企求的视线,所有的话却都卡在了嗓子眼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用力地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就在隔壁,有事的话喊我。”
“我知道了,”朝她露出一个笑容,卫成泽真心地说道,“谢谢。”
挡在面前的人让开了路,卫决明立即走了进来,随手就关上了门。门被扣上时发出“咔哒”的一声轻响,让卫成泽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掩饰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卫成泽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什么事?你说吧。”
本来卫决明今天上来,是想着和卫成泽好好地谈一谈的,但卫成泽那冷淡的态度,却让他的心里,莫名地就升腾起火气来了。
“还真是受欢迎啊,”一边说着一边往卫成泽这边走,卫决明脸上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恶意,他绕过办公桌,走到卫成泽的面前,“就是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自己护着的总裁,早就被别的男人给上过了,”一只手撑在对方的身侧,卫决明俯下身凑到卫成泽的耳边,声音暧昧而低沉,“——会是什么感觉?”
放在桌上的手猛地蜷起,卫成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他的语气无比平静,就连看向卫决明的双眼中,也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纠结复杂,“如果说完了,就请你出去。”
像是没有预料到卫成泽的反应似的,卫决明愣了一下,继而心中猛地腾起一股火气,与之同时生出的,还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恐慌。
他拧着眉,死死地盯着卫成泽,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一点别的什么来,可那双好看的眼睛,这时候却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卫决明一下子竟然想不出这个时候,他能说什么。
——乖乖地应上一句“好”,然后听话地打开门走人?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美的事情!
微微侧过头,错开了卫成泽那让他感到莫名心虚的视线,卫决明的视线落在了卫成泽放在桌子上的手上——更确切一点地说,落在了他手上戴着的戒指上。
那枚戒指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银色的圆环没有过多的雕饰,却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自然的感觉,简单的几笔,勾勒出一片细长的叶子,简洁却又不失美感。
——周海苏送给卫成泽的戒指。
心中的怒气越涨越盛,盖过了卫决明心中其他不明来由的复杂情绪,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是周海苏吧?”伸手抓住了卫成泽戴着戒指的手,卫决明的力道大得让卫成泽不适地皱起了眉,“之前不是还说同-性-恋恶心吗?怎么□□-过之后就成天戴着男人送的戒指了?”他压制住卫成泽的挣扎,狠狠地把卫成泽按在椅子上,自己压了上去,“他操-的你有那么爽吗?啊?”
卫成泽的力气本来就比不上卫决明,这会儿还因为坐姿不好使力,顿时整个人都被压得死死的,完全挣扎不了。
被卫决明强硬地扯开皮带,卫成泽终于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用力地抓住了卫决明的手腕:“当初把我送到他床上去的,难道不是你吗?!”
“给我下了药,拿我去换和周海苏合作的机会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仿佛一直以来支撑着的面具被打破了一般,卫成泽崩溃地哭了出来,“恨不得我被男人玩弄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我已经按照你想的去做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就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卫决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能够将他烫伤。
卫成泽说得没错,当初做出了那种事的时候,他本来就是想要看到卫成泽落到现在这样的结局的。
被男人玩弄,坚持与尊严都被狠狠地踩在脚下,而他得到的,则是来自周海苏的协助,以及那本该在他名下的公司。
卫决明甚至想不出任何能够反驳卫成泽的话来——这本就是当初的他,最想得到的结果,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如计划中的那样发展,他却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心口像是有尖锐的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剜着肉,那样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脑子都有点无法清晰地思考。
“对不起……”带着颤音的道歉声响起,却并不是出自卫决明之口。
滴落在手背上的泪水更多了,卫决明甚至有种自己的手已经被烫得麻木了的错觉。他愣愣地抬起头去,看着卫成泽布满了泪痕的脸。
“对不起……”卫成泽又重复了一遍,“哥,对不起……”
那个卫决明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的称呼,从卫成泽的口中喊了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一种绝望的感觉。他用力地抓紧了卫成泽的手腕,想要阻止卫成泽继续说下去,可卫成泽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依旧一遍遍地重复地向他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卫成泽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卫决明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我不应该总是对你撒娇的……”
卫成泽的话让卫决明微微一愣,一时之间有点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你在说什……”
“对不起,”可卫成泽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不该总是粘着你的……”
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卫决明只觉得卫成泽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明白,但是这些意味不明的话,却如同锋利的刀尖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穿刺着他的心脏,疼得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了。
卫决明的嘴唇开合着,想要阻断那不停地从卫成泽的空中吐出的话语,可胸口的那一份悲痛,却让他连一丁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徒劳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一条搁浅的鱼。
“对不起,”卫成泽的双眼迷茫而空洞,其中蕴着的泪光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格外的脆弱,“我不该说要你陪我一辈子的……”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那一声一声的对不起,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在卫决明的心口,疼得他无法呼吸。
“对不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不好,”卫成泽忽地收紧了抓着卫决明手腕的手,看着他的视线带着企求与绝望,“所以……”
“所以,哥,”卫成泽眨了眨眼睛,眼中蓄积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不要喜欢我,好不好?”
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人给整个地剜了出来一样,胸口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甚至连疼痛都已经感受不到了,只觉得空落落的冷。
卫决明几乎是逃出卫成泽的办公室的,那慌张与踉跄的样子,就好像失了魂魄一样。
一直放心不下,最后干脆直接守在了门外的张婉萍,看着那惨白着一张脸,飞快地离开的卫决明,眼中不由地浮现出疑惑的神色来。
卫成泽这位名声不太好的哥哥,她虽然之前没有接触过,但了解得也不算少,而像是刚才那样的表情,是不大可能轻易地出现在卫决明的脸上的——对方刚才那急匆匆的样子,好像就连守在外面的她都没有看到。
拧着眉头盯着卫决明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张婉萍才收回了视线,转过头看向办公室那关着的门,心里忍不住开始猜测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来。
这种时候,她就觉得办公室那良好的隔音效果格外的讨厌起来。哪怕她刚刚就站在门外,可里面的人到底说了什么,她却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犹豫了一会儿,张婉萍还是没法放下心来,抬起手,敲了敲关着的门。但是她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里面的人的回音。顿时,张婉萍的心里就不由地担忧起来。
要知道,那个卫决明,可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他在怎么对待卫成泽的事情上,可是有不少的前科的。
虽然刘文斌那个家伙没有告诉他上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实在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那耳根泛红,以及目光躲闪的样子,就已经足够让她猜到许多事情了。她可不觉得,卫成泽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心情,就随便让人把会议室的门给换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办公室里的人的动静,张婉萍顿时就焦躁了起来。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里头的人终于出声了:“进来。”
——至少听起来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
听到卫成泽的声音,张婉萍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才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张秘书,”抬头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人,卫成泽习惯性地弯起嘴角,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有什么事吗?”
“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的签字。”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到了卫成泽面前,张婉萍小心地观察着卫成泽的样子。
衣服看起来挺整齐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卫成泽刚才整理的,能够看到的地方,也没有多出什么不可说的痕迹——看来应该没有发生她担心的那种事情,张婉萍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尽管知道要是里面真的发生了什么,外面的她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但是在没有亲自确认之前,张婉萍还是有点不放心。不是她爱操心,实在是卫成泽的性格,太让人心疼了。
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担,哪怕自己会因此而遭受许多,却也依旧不愿意将无关的人随便拖下水。
目光在卫成泽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会儿,张婉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移开视线。她伸手拿起已经签好字的文件,说了一声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张婉萍正想打电话让底下的人上来把文件给拿走,却怎么都觉得不得劲。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她干脆扔了电话,自个儿拿着文件下楼去了。
把东西送到了地方之后,张婉萍转了个方向,就向着卫决明的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其实张婉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但她就是做不到,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管——她总觉得,再继续这样下去,卫成泽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哪怕再优秀,卫成泽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不是能够飞天遁地的神仙,也不是无心无情的鬼怪。
而只要还没有脱离人的范畴,他的承受能力就有极限。而卫成泽承受的,已经太多了。
说她多管闲事也好,说她吃饱了撑的也罢,她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那样一个人,一点点地滑向深渊而已。
然而,当张婉萍来到卫决明的办公室时,却发现对方根本没在,而其他人对于这一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要是哪天能按时上下班的话,才是真的奇怪了吧?”面对张婉萍的疑惑,和卫决明同一层的人这么说道,语气中的不满没有丝毫的掩饰。
虽说在许多公司的高层,确实也有光拿工资不做事的人,但这里显然并不是其中之一。就连卫成泽这个总裁,都从来不会迟到早退,更不用说别人了。可以说,光这一点,就已经让很多人对卫决明不满了。
“也就只有卫总心好,才愿意养这样一个吃干饭的。”在其他人那里,为了争夺财产而兄弟反目的人,那可是多了去了。
听到这话,张婉萍也就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正是这种类似直觉的东西,让她下楼来找人的,可这会儿卫决明不在,她也不知道能去哪儿找人,也就只能作罢。
至于去和卫成泽谈谈……张婉萍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能够开解卫成泽。估计不管她说了什么,那个人也都只会笑着点头,然后继续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事情吧?
要是她真的有那个能力的话,也就不会任由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张婉萍只希望,事情不要变得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