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些变故,原定于今天动身的计划后延了,庄青文也因此需要在这山上住上几日。
听着两人的谈话,卫成泽的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略显嘲讽的笑容。
想来庄青文口中的“变故”,实际上指的就是他把?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些天里面,卫成泽倒也听唐末说了不少与那灵隐秘境有关的事情,对此稍微也有了些许了解。
据传曾经上千世界原本并不是如今的模样,在早先的时候,除了灵气更为浓郁之外,上千世界与中千世界并无多少不同,各种修真门派与世家林立,且为了争抢各种资源,争端比中千世界只多不少,甚至还曾经出现过两方势力为了争抢一处灵脉,直接毁去了一方小世界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一位大能看不过眼了,直接上门把所有的门派和世家都给揍了一顿,然后重新制定了一套规则——也正是那一套规则,才让这上千世界,成了如今的模样。
骤然从规则的制定者成了规则的遵守者,自然有许多人不满怨愤,那大能也不多废话,直接上门把人给挑了,一顿不行就揍两顿,直到把人给揍老实了为止。
次数多了,也就没有人再敢提出异议了,这规矩,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想到唐末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唐末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卫成泽的眼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位被后世称为初代仙尊的大能,在把上千世界整顿成自己觉得顺眼的样子之后,就潇洒地挥了挥手,撕开裂缝去追寻更高的道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初代仙尊的影响,后来的那些仙尊,虽出身各有不同,但几乎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让不少人大为苦恼。
而那灵隐秘境,据说正是初代仙尊以自身的修为法力创造的小世界,藏着他的所有财产。
只不过,这般的传说流传了近万年,却从未有人真的能够窥见这令人疯狂的地方。
这样一个甚至不能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地方,安映生和唐末自然是不可能生出要去探索的心思的,但前一阵子,庄青文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件与初代仙尊有关的东西,而那件东西,据说能够寻到那秘境的踪迹。
是以即便唐末对庄青文实在不喜,却也只能与他一道。
按照庄青文原先的说法,这个时候,已经能够测算出秘境所在的位置,因此当初定下的动身时日,正是今日。
只是卫成泽的出现想必让庄青文感受到了危机感,因此才会临时改变了主意。
能够测算秘境所在之处的东西,本就为庄青文所有,安映生当然不可能对此有任何异议——即便并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而责难庄青文。
眼中的嘲讽之色一点点地变得浓郁,卫成泽即便不看,也能想象得到安映生此时的神色。
与身为安映生弟子的卫成泽以及死皮赖脸的唐末不同,庄青文的住处在院子另一头的客房。不得不说,安映生在某些行事上,真是君子得过分。
庄青文不是第一次在这里小住,自然不需要安映生领路。在和安映生确定了一些事情之后,就告辞去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庄青文离开的背影缓缓地远去,安映生的眼中不由地浮现出些许复杂的神色来。
在见到那张脸的时候,他依旧会有种控制不住地对庄青文好的冲动,可曾经那种面对他时特有的悸动的感觉,却已然消失无踪——就连安映生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收回视线,安映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向卫成泽那紧闭的房门。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这时候竟然觉得有几分心虚,为他之前所说的话,也为他之前那般轻易地就让唐末将人带走的举动。
安映生十分清楚,刚才他的言行,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错处。非但如此,他还为了卫成泽而打破了自己顶下的规矩——两次,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控制不住地……感到后悔。
只要一想到卫成泽那一点点地黯淡下去的双眼,安映生的心脏就不自觉地传来一阵揪疼。
分明不过是这样的小事,为什么……?
双唇微微抿起,安映生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朝卫成泽的房间走去。鞋底与干枯的草叶摩挲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紧闭的房门被叩响,缓慢而清晰。
卫成泽侧过头,看着在门扉上映出的身影,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就那样任由安映生站在门外等着,不给出一点反应。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么做,就能让安映生觉得他不在里面。凭借安映生的实力,哪怕他这会儿在山下,安映生也能轻易地寻找到他的位置。他不过是……想要借此来试探一番安映生的态度罢了。
卫成泽垂下眼帘,遮掩住了其中的神色。
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屋内的人的应答,安映生的眉头不由地请清拧了起来。他抬起手,想要再次扣下去,却又在半途放了下来。
屋里的人不想见到他。
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的双眼,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笑得好像得到了无匹的宝藏一样的孩子,此时正在用沉默拒绝他。
心脏猛地疼了起来,安映生的嘴唇颤了颤,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安映生知道,这种时候,或许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转身离开会更好,可是……指尖动了动,安映生抬起手,直接将面前合着的门给推开了。
一走进屋子,安映生的注意力就被蜷在椅子上的少年给吸引了过去。
他缩在那小小空间里,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整个人都团成一团。听到推门的动静,他抬起头来,眼中还带着些许尚未褪去的委屈的神色。
这是安映生第一次见到卫成泽这个模样。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少年一直都该是天真快活的模样——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黝黑的眸子里仿佛落满了星辰。
心中倏地泛起一阵酸涩来,安映生走过去,将人从椅子上抱下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做得那样自然,仿佛早已做过千万遍一样。
动作轻柔地替卫成泽理着稍显凌乱的头发,安映生放柔了声音:“怎么了?”安映生觉得,活了这么久,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用这样轻柔的声音说话。
似乎是没有想到安映生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卫成泽的身子不由地僵硬了一瞬,放在身侧的手也不安地动了动。但他终究还是没法轻易就把之前的事情放下,因此依旧犟着不肯说话,那份莫名的执拗,落在安映生的眼中,也无端地显出几分可爱来。
将卫成泽被唐末弄乱的头发重新用发带绑好,安映生转过头,朝桌上那堆乱糟糟的东西看过去。他的视线在那尚未完成的草编小屋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收了回来,眼中的神色却是愈发柔和。
“睨尝试了灵力外放?”垂下头看着卫成泽,安映生沉声问道。
以他的能力,自然能够看出桌上的狼藉是如何造成的。
灵力外放,修真界的修士大多都能做到这一点,有的人甚至认为只有做到了这一点,才算是正式踏入了修真的大门。
以卫成泽如今的修为,能够做到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悟性有多高。可对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刚开始修行的卫成泽来说,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一个不慎,说不定就会令经脉受损。
听出了安映生话中的责备之意,卫成泽用力地抿紧了嘴唇,低着头不说话。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却忽地被握住了,而后,稍显冰凉的指尖搭上了他的脉搏。
温和的灵力在体内游走一圈之后,在心脏处缓缓地消散,带起些微和暖的触感。卫成泽怔了怔,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在没有伤到经脉。”收回搭在卫成泽手腕上的手,安映生开口说道,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卫成泽的头顶,带着几分莫名的撩人。
猛地伸出手,抓住了安映生的手掌,那从相贴的肌肤上传来的热度,一直蔓延到了安映生的心脏深处。
没有出声询问,也没有甩开对方的手,安映生只是沉默地看着卫成泽,等着他开口。
抓着安映生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点点收紧,卫成泽依旧没有转过头去看安映生。好半晌,他才出声:“师父,”他问,“你喜欢庄……前辈吗?”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倔强的孩子也依旧不肯喊庄青文一声“师叔”,仿佛只要那么做了,就等于承认了什么一样。
安映生闻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卫成泽的这个问题。
若是换了以前,换了别人来问他这个问题,他或许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给出自己的答案,可如今,他却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了。
长久的沉默中,卫成泽似乎明白了安映生的意思。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松开了抓着安映生的手。
“师父你放心吧,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我肯定也会……”卫成泽转过头来,脸上是一如往常的灿烂笑容,“努力地去喜欢的!”可他的那双眼睛,却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泪来。
心脏猛地传来一阵刺疼,安映生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将人拥入怀中,亲吻他的耳尖,夺取他的双唇,告诉他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猛地闭上了眼睛,将胸中翻涌着的情绪压下,安映生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不能这么做。
在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之前,做出这样的行为来,最后伤害的,定然也是眼前的这个人。
就连刚才生出了这般龌龊心思的自己,安映生都不由地感到唾弃。
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安映生略微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今天的炼骨完成了吗?”
也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安映生的心思,卫成泽的嘴角微微扬起:“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