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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传说中的初代仙尊,还真有意思。刻意将这处地方置于危险重重的秘境当中,却又设下这般的条件——通常来说,有那个实力来到这个地方的人,修为定然不会低到哪里去,要他们放弃自己耗费多年修得的实力,当然不可能那么容易;而修为低的,估计连这秘境都进不了。

像安映生这样,带着一个需要自己时时护着的人一起进入秘境的人,实在是不多。

可偏偏,这阵法的运作方式,以及所用的材料,那绢帛上半点都没有提到,也根本无法带走另寻他用。

——鸡肋。

就是不知道那人这样设计,到底是出于自己的恶趣味,还是有什么别的深意。

卫成泽倒是不会认为这是庄青文设下的诡计。一来有修为高于庄青文的安映生在卫成泽身边,若是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安映生自然能够察觉,庄青文不会做这种自毁城墙的事情;二来,庄青文也没有那个能力,在这秘境当中的东西上做手脚。

他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正如卫成泽之前所说的,庄青文的计划,定然不会对卫成泽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真要说起来,庄青文与卫成泽,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他们都更爱利用人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或许,这也正是安映生在见到他之前,将对方错认的原因之一。

伸手接过安映生递过来的药物服下,卫成泽用匕首割破自己的掌心,将凝有自己全身灵力的精血滴入阵法当中,然后按照那绢帛上所说的,端坐于阵法中央,运行起自己修习的初级心法来。

微弱的灵力在经脉当中缓缓地流转,带起些微的刺疼——不强烈,却如蚊虫啃噬般,细密而毫不停歇,无比难耐。

额上不由自主地泌出了少许汗珠,卫成泽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比起这种慢性折磨来,”许是这感觉太过难熬,卫成泽竟忘了某个系统已经不在的事实,如以往那样在心中说道,“我更喜欢天冥诀那种像是把整个身体都撕裂开来一样的感觉。”

至少那样的感觉,持续的时间,要短上太多。

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某个声音的回答,卫成泽不由地微微怔神,好半晌才意识到,那个总是吵吵嚷嚷的家伙,已经消失好久了。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卫成泽本以为,自己早已经接受并习惯了这一事实,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

“静心!”稍显低沉的声音拉回了卫成泽的注意力,他侧过头,看着不远处微微拧眉的安映生,倏地就觉得自己的心中安定了下来。

至少这个人,还在他的身边。

嘴角一点点地上扬,卫成泽朝安映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到心法当中去。

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水汽一般的灵力浸润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作者微小而不间断的改造。身体中那时刻发生的变化,将人的所有心神都吸引过去,就连那啮骨的疼痒,都被忽略了过去。

与天冥诀那强行将体内的经脉震碎重组不同,这阵法的改造显然更加温和,所需承受的痛苦自然也没有那么大,想来创造出这种方法的人在这方面也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只是不知道,那初代仙尊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想出了这种能够让修行不再受先天条件影响的法子,却从未真正使用过一次,究竟是为的什么。

——担心打破当时那好不容易才成功维持的脆弱平衡?还是害怕被那些因天赋而被拦在修仙门外的后来者追赶而上?又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前人到底怀抱着怎样的想法,卫成泽不得而知,他也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那终究是与他没有多少关系的事情。

安映生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卫成泽的性子是跳脱而喜人的,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明媚而灿烂的笑容,仿佛阳光,让沐浴其中的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高扬起来。

但像刚才那样,浅淡而柔和的笑容,安映生却是第一次看到。

就仿佛心脏被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搔过一般,柔软得不可思议。

见卫成泽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了体内运转的心法当中去,安映生也不再胡思乱想,他小小地吐出一口气,眉间的褶皱也舒缓开来。

虽然那绢帛上并未说这重塑根骨的过程中,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但于修行一途来说,无论什么时候,心怀杂念,总是有血气逆行,心魔滋生的风险。正是因为这样,心境在修行当中,才会显得这般重要。

他不知道刚才卫成泽究竟想到了什么,可对方脸上那怅然的神色,却莫名地令他感到不快。那种好似有什么自己在意的东西,险些被别人夺去的……危机感。

指尖微微一动,安映生收回落在卫成泽身上的目光,寻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而坐,服下伤药,闭目调息起来。

先前与那双翼鸣蛇一战,他所受的伤势着实不轻,若是接下来再遇上那般修为的异兽,再打斗起来,说不得会落入下风。而他自然是不可能丢下卫成泽,一个人逃离的。

要想重塑根骨,卫成泽就得在那阵法当中待上七七四十九日整。尽管现在这周围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但安映生却依旧做不到放心地将卫成泽一个人留在这里——哪怕这周围,有先辈布下的守护法阵。

总归他与这秘境当中的宝物也是无缘,之前那么久,也没能得到什么称心的东西,他索性也就不必花费那无用的力气了。

更何况,那些外物,又怎能与眼前的这个人相比?

能够寻到这个地方,便已经是这一行最大的收获了。

看着依旧端坐于阵法中央的卫成泽,安映生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或许那之前被安映生给打伤的双翼鸣蛇,就是这附近修为最高的异兽了,他在这周围转了一圈,也再没找到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异兽。只是不知为何,这过分的平静,竟让安映生感到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

许是那些异兽,并不知晓这山洞中的东西的作用?又或者这阵法与药物,对于异兽之属,并没有相应的作用?因此那些强大的灵兽,才会对这里没有兴趣,最后让其成了修为不高的异兽的巢穴。

要真是如此,这对于安映生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他不必担心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波及到正在重塑根骨的卫成泽了。

每日于山洞中静坐调息,关注卫成泽的变化,等候完成的时刻的到来——安映生以为,这一趟秘境之行,就会这样毫无波澜地结束,直到他悬于腰间的玉佩忽地碎裂开来。

因一早就料到了进入秘境之后四处分散的情况,在此之前,四人的身上都带上了刻有互相感应的阵法的法器。是以即便在进入秘境之后,安映生与另外两人一次也没碰上,却也隐隐能够知晓对方所在的方位。

就在刚才,安映生察觉到了庄青文所在的方位,那猛地爆发开来的灵力波动,而这枚用以向其他人求救的玉佩,也恰好在这时成了粉末,究竟发生了什么,自是不必多说。

看着那细碎的粉末从指缝间落到地上,安映生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

庄青文邀请他一同进入秘境,本就存了合作的意思,而他既然应下了这次邀约,当然也是默认了在对方陷入危机的时候,会出手相助——这一点,即便是与庄青文不对路的唐末,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甚至如果没有卫成泽的存在,这时候安映生有很大的可能,是会与庄青文一起行动的。毕竟到了他这个修为,对于那些法器之类的身外之物,确实没有其他人那般执着。

当初他会应下一同进入秘境这件事,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本就是对那传说中的人物的敬畏与好奇,而剩下的,就在庄青文了。至于唐末,则更多的是为了磨砺自己的心性。

想来也正是因为对这两人的性子有着深刻的了解,庄青文才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因为秘境当中的宝物,而对修为最低的他,做出什么不光明的事情来。

用一些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的机缘,来换取自己生命的保障。要让卫成泽来说,庄青文的这笔交易,实在是划算得很。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依旧闭着双眼端坐于法阵当中,对周遭的一切都一无所觉的卫成泽身上,安映生的心中有些犹豫。

收到庄青文的求救,安映生又没有陷入无法脱身的险境当中,于情于理,他都该走上这一趟。但卫成泽此刻却显然不能从那个阵法当中离开——不说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前功尽弃已是必然的结局。

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地研究过卫成泽所处的法阵的安映生当然知道,那阵法除了能够重塑其中之人的根骨之外,还兼有护卫的作用,非修为高深者无法突破。而经过这几天的探查,安映生也确定周围并没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异兽。卫成泽的身上也有着为数不少的护身法宝,哪怕真的出现了意外,也定能撑到他赶回来。

——比起冒着未知的风险,将卫成泽带到庄青文那边去,反倒是将他单独留在这里,要更加安全。

双唇微微抿起,安映生转过头,朝庄青文所在的方位又看了一眼,终是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