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映生察觉到自己布下的阵法的异动的时候,正与庄青文一道,陷于一处迷阵当中,辨不明方向。
先前庄青文发现了一个先人留下的遗址,却不想在探索的时候,不慎惊动了盘踞在其中的狮鹫兽,被逼入绝境,危机之下向安映生求援。
狮鹫喜群居,虽每一只的修为都弱于安映生,但同时面对十数只实力不弱的狮鹫——尤其那群狮鹫的头领,修为值与他相差了一线——他却也无法应对自如。更何况,他还得费心护着受了不轻的伤的庄青文,自是左支右拙。
于是,且战且退间,两人也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眼前的景象一变,便再寻不到出路了。
只是,从那不时传入耳中的狮鹫的吼叫声能够知道,两人并没有离开太远的距离。不过想来那些狮鹫知道这地方有古怪,虽一直盘桓在两人的不远处,却也从未踏入这迷阵一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也算是因此而脱离了险境。
待庄青文的伤势稍微好转,两人即便无法战胜外面的那群狮鹫,想要安全地逃离,却也并非难事。只可惜,如此一来,安映生就无法在卫成泽醒来之前,赶回那山洞当中了。
原本安映生做出单独将卫成泽留在那处山洞当中,本就怀了在对方醒来之前,就回到那里的心思——如此一来,既不必让卫成泽前功尽弃,也无需让他遭受那份不必要的风险,只将这事当做从未发生过就是。
然而,世事的发展,总是那么的不如人意。
安映生本就不擅长迷阵幻术,而庄青文的修为,在这大能留下的阵法当前,终究还是低了。
双唇不由自主地抿起,安映生看向远处的视线当中,也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忧色。
尽管刚才那一击并没有损坏他布下的防护法阵,可他也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攻击阵法之物高强的实力——对方的实力,或许还要在他之上。
这一认知,让安映生控制不住地心焦了起来。
就算知道在他布下的阵法之内,还有先辈刻在地面的阵法,但只要一想到卫成泽此刻正面临着什么,安映生就完全无法安下心来。更何况,他实在不敢妄加断言,那两重阵法,真的能够保护卫成泽的安全。
安映生倏地懊恼了起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做出将卫成泽单独留在那里,这样愚蠢的决定来的?
因为那重塑根骨的机会太为难得?因为认定了待在那山洞中,比跟在他的身边,要来得安全?他到底凭什么……这般认定?
进入秘境之后这一路,安映生走得实在太过顺畅了,便是那伤到了他的那条双翼鸣蛇,也不过是借着出其不意,以及他需要护着卫成泽这一点罢了。若是再让他碰上,定然不会再有丝毫慌乱。
即便是自己未曾意识到,他的心底却已经下意识地为这秘境贴上了“不过如此”的标签。因此他才会认为庄青文遇上的危机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更没有想过,那山洞附近,会隐藏着修为比他高的异兽——或者更可能是,灵兽?若是寻常异兽,定不会将袭击的时机把握得这么准。
这么想着,安映生眼中的焦躁愈发明显。
便是失去了这次重塑根骨的机会又能如何?有他护着,卫成泽难道还能在这修真界吃了亏去不成?便是在跟着他的时候,遇上了危险又如何?至少他能稳稳地挡在卫成泽的面前,不让那个少年,受到分毫的伤害。而不是像现在那样,独自在山洞中,面对狰狞的妖兽。
只要一想到卫成泽惶恐地寻找着他的身影,却一无所获的模样,安映生的心脏就控制不住地传来一阵揪疼,就连呼吸,都因为这份难耐的疼痛,而变得艰难了起来。
或许这是这千百年下来,安映生第一次品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安师兄,怎么了?”察觉到了安映生不对劲的神色,庄青文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映生究竟在担心什么,即便他不说,庄青文也能猜到几分。即使安映生做出了将卫成泽单独留下的决定,但在这种时候,却依旧会控制不住地忧心,不过是人之常情。只是,安映生的表现,着实有些过了。
据那绢帛上的记载,这秘境当中修为高超的灵兽,不过五指之数,且其中的白枕鹤与林牛本就性情温和,不喜争端,哪怕碰上了进入秘境的人,也不会主动攻击。而其余的三只灵兽,除了性情暴烈的火凤之外,除非对方主动招惹,也从来不愿与他人进行无谓的争端。而那唯一不好相与的火凤,却在秘境当中的另一端,绝不会出现在卫成泽所在的山洞当中。
也正是确定卫成泽在阵法的保护下,不会有任何危险,庄青文才敢定下这般的计划。要是安映生为了救他,而害卫成泽遇险,先不说安映生会不会对他心生不满,便是安映生心中的歉疚,便足以让对方答应卫成泽的一切要求。如此一来,他之前所花费的心思,也就全部白费了。
安映生闻言转头看了庄青文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开口问道:“这迷阵,还需多久能够破解?”
“……至少还需三天。”庄青文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从安映生的神色中看出了不对,庄青文自然也不敢再拖时间。只是这迷阵,想要破解起来,着实不容易,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不敢轻易地尝试。
听到庄青文的话,安映生的眉头微微皱起,垂下眼看向腰间的玉佩。
如之前那般危急的境况,庄青文自然不可能只朝安映生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只不过,唐末所处的位置,于安映生相比,要远得多。而且,他似乎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手脚,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影。
感受到阵法处愈发剧烈的灵力波动,安映生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地一点点蜷起,然后——“啪”。
掌心的玉石随着那阵法被攻破的灵力波动一起,成为细碎的粉末,自指缝间落下,安映生的脸色也倏地变得苍白。
守在迷阵之外的狮鹫像是发现了什么惧怕之物似的,发出威吓一般的低吼,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传入了安映生与庄青文的耳中:“我朋友就在你们后面,让一让成不?”
虽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听到唐末那符合他一贯性子的不靠谱的行为,庄青文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人的这种不因外物而改变自己的态度,才会那么地吸引他吧——那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随性,让他憧憬。
然而,出乎安映生与庄青文意料的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交手的动静,反倒听到了翅膀扇动的声音,好似那些一直守在外头的狮鹫,真的因为唐末的一句话,而乖乖地离开了一样。而与此同时,两人也感受了一股陌生的威压,正在朝他们缓缓地靠近。
“我说你们两个,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干什么呢?”看着庄青文与安映生站在一边,目光不知道看向哪个方向的样子,唐末有点好笑。尽管刚才那些狮鹫只距离他们一步之遥,却硬是没有攻击的举动着实古怪,但唐末却也没有往迷阵的方向想,只是慢悠悠地朝两人走了过去。
听到唐末的话,安映生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开口:“别往前,有迷阵!”一句话成功地阻止了唐末的动作,安映生顿了顿,才再次开口,“试着从外面打破这个阵法。”
唐末闻言不由有些惊讶地看了安映生一眼。所有的阵法,都是可以由阵法之外的人,通过外力强行破开的,但是比起寻找阵眼破阵来说,这种方法,极有可能伤到阵法当中的人,尤其是迷阵这种不知力量走向的阵法,危险性更是不必多说。
而从分明近在眼前,那两人却好似看不到他的模样,这迷阵显然不简单。唐末刚突破瓶颈没多久,这会儿力道还有点掌控不好,实在没有那个把握,在不伤到里面的两人的情况下,破坏这个迷阵。
皱着眉头盯着安映生看了一会儿,唐末终于还是应下了对方的话。
虽然这人极力保持着镇定,但相识多年的他,还是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忧心与焦急的。
见安映生将庄青文护在身后,唐末沉声开口:“小心了!”
迷阵的玄妙之处在于,你在其中发动的攻击,最后不知道会落在什么地方。有的时候,分明是朝着敌人尽力挥出去的一拳,最后被重伤的,却是出招的自己。因此,凡是陷入迷阵当中的人,没有敢随意攻击的。
尽管这一规则对于身处迷阵之外的人的作用要小许多,可对方的攻击既然落在这阵法上,自然不可能不受影响。
胸口如同猛地挨了一击似的,安映生不由地发出一声闷哼,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然而,他却只是伸手抹去了唇边的鲜血,冷声开口:“继续。”
唐末看了安映生一眼,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留情——既然对方拼着受伤,也要尽快离开这迷阵,他当然不会多说无用的废话。
不愧是先辈大能留下的法阵,唐末足足在这阵法之上击打了十数下,才成功地将其击破。
不过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此刻安映生的模样,却看起来像是和什么人殊死一战过后似的,凄惨狼狈的很。反倒是庄青文,在安映生的保护下,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目光在稍显动容的庄青文脸上停留了一瞬,就落在了面色苍白的安映生身上。然而,不等唐末开口,安映生就朝着一个方向飞跃而去,甚至都没有朝一旁的人投去一个眼神。
唐末见状,心里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卫成泽……为什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