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芙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生欲死。
顾崇哪儿学会的这么多手段!
她要控诉,男人的本质果然都是色坯子!
顾崇擦着她晕红湿润的眼角,柔声低语哄着她,说着不哭了,没事了,他不碰了。
薛芙可怜兮兮瞪他两眼,目光中全然是绯色缠绵,一点威力都无。
“哼。”
她绝对不会信了。
她再信男人这个时候的话,她就是小狗。
·
日子愈过愈久。
开放改革的风从上头吹了下来。
风风火火,席卷全国。
薛芙在学校里受的影响不大,她妈妈季雅芝和顾崇蠢蠢欲动起来。
两个人都是有想法的。
季雅芝一直都很怀念自己现代打拼出来的成就,她的公司还有店铺。
既然能拼出来成功一次,那第二次加油干也可以做到。
季雅芝开始琢磨倒腾起事业来。
她并没有一开始就辞职,而是观察了好一阵市场情况。
她发现条件并不成熟。
季雅芝现在是做汽车汽修行业的,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小汽车是稀罕东西。
没有市场。
但这也是个机会。
留了更多时间给她准备,攒本金、打通那些环节关卡。
季雅芝热情投入事业之中,每天下班回家就翻起那些机械修理有关的书看,薛芙觉得她妈比她期末复习还要努力。
顾崇那边同样如此。
汽修厂里有不少拉过来维修,但是因为维修成本太高,反而被淘汰报废的汽车。
这些车放在厂里是垃圾占地方,就被低价当废品卖了。
而汽修厂里几个有本事的,私底下又将这些报废的车悄悄买了回去,下班了几个人就掏着工具加班加点的修。
倒腾来倒腾去,还真的被修好了几辆,能开能上路。
顾崇就是几个参与的人之一。
他们这几个人心里都有盘算,聚在一起商量了两次之后,准备一起放手干。
他们几个都是会开车的,这些车就拿来接活接货。虽然车是破了点,但也能组个小型运输队了。
起初他们都是休息日的时候才接活,接的都是海城周边,就百来公里的距离。
但这事做了一两个月后,明显赚的比在厂子里多得多,还灵活。
他们几个人一寻思,就都辞了职,专心做这行。
薛芙眼看着顾崇越发的忙碌,而他给的存折里,数字每个月都在翻。
他是真能挣钱。同样,也是肉眼可见的辛苦。
好几次薛芙和他见面,都发现这男人偷偷摸摸的撇着脸,想悄悄躲开她的视线。
可他那熬大夜熬出来猩红的眼眶,眼白密布的红血丝,这怎么骗得过她。
只是薛芙知道他这么拼的原因。
知道他是为了谁。
她不能说那些假惺惺,让他换个工作这种‘道貌岸然’的话。
她可以做的,就是在他回来的时候,锅里有温着的热菜热饭,然后给他一个抱抱,然后说,辛苦了。
顾崇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创造更好的生活。
薛芙喜欢又心疼。
幸好这努力并没有白费,付出去的汗水终有回报。
这个时代变革期,千变万化。
大学四年结束,院系毕业典礼前夕,薛芙拿着新闻系发下来的毕业生纪念徽章时还有点恍惚。
在这一刻觉得时间猛然飞逝。
“阿芙,毕业快乐。”
顾崇手里是一束鲜花,是他闲时在院子里种的。
前两年他很忙,忙得首尾不见,今年开始,他稍微轻松些了,每周也能有个一两天的休息日。
他在薛家附近买了个带院子的小房子,带着顾斐一起,把小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还弄起了花圃来。
顾崇如今更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虽然依旧是少表情,气质冷淡,但是举手投足间从容沉稳,更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薛芙和他朝夕相处,倒不觉得变化很大。
只是偶尔一个瞬间,发现他眼神比先前更加深邃,更加包容,薛芙想,岁月还是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
“也是终于解放了。”
薛芙感叹。
她真不适合学术。她爸还问她,要不要继续深造。
刚好他的一个同事,最近被返聘回了大学,手底下在招人。
薛芙果断摇头拒绝,光是一个毕业论文就折磨的头大。她还是更适合就业。
“叔叔说今晚做糖醋小排,他还买了两轮鞭炮,准备明天放。”
顾崇牵着她往家走。
“鞭炮?哈哈,怎么又来呀。”
薛芙没忍住,嗤了一声笑起来,她想起来自己考上大学那一回也是同样如此,连放了好几天鞭炮,差点被一楼的叔叔阿姨找上门投诉。
“叔叔很高兴。”
“那你呢,我的毕业礼物准备了吗?”
薛芙侧脸看他,灵动的眸子里闪着期待。
她毕业是件大事,她老早就挂在嘴边上念叨了。
“想要现在就拆吗?”
顾崇掏兜,像是下一秒就要将礼物拿出来的样子,被薛芙赶忙按住了手,不让他摸出来。
薛芙抿嘴摇头:“不!明天拆明天拆呀!现在就拆,多没有仪式感呀。”
顾崇轻笑,点头,从口袋里抽出手,反握住她:“明天送给你。”
薛芙小得意,嗯哼一声。
她倒是要看看,顾大直男会准备什么。
海城大学毕业典礼准备的并不算隆重。
但因为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毕业生,学校特意停课了两天,让他们可以和学校、老师们做告别。
新闻系有个别的院系没有的优势。
他们系里有相机、摄影设备这些。
其他好几个院系都来他们系里蹭设备留影。
毕业典礼这天,全院系的人都来了大教室,听系主任做最后一次毕业生演讲。
她今早还特意早起了一个小时,洗了头发,脸上上了层淡妆,收拾精致才出的门。
薛芙今天穿的是衬衫制服,左胸处别上了毕业生徽章,比起四年前入学时,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许多。
她脸上的婴儿肥这几年也慢慢消失了,少女的俏丽成熟得娇艳欲滴。
顾崇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俏生生坐在位置上的薛芙,见一次心动一次。
掌心合拢,将手心里的盒子又捏紧了几分。
听着里面的动静,台子上,那系主任已经开始说结束语了,台下不少人心生触动,抬手擦着眼泪。
顾崇视力好,看见了薛芙湿漉漉红彤彤的眼眶,她抹着眼泪和旁边同学说这话。
光是看,顾崇就能想象出她现在肯定是轻哼鼻音,又娇又可怜的语气。
“小顾,蓉蓉是不是要出来了?”
薛明诚和季雅芝站的位置有些靠后,看不清楚教室里面的样子,他们两口子一人手里面捧着束花,都是今天早上从顾崇的院子里摘下来的,花瓣还沾着露水。
“马上结束了。”
季雅芝感慨:“真快啊。”
“小顾,你什么想法?”
在薛芙出来前,薛明诚拉着顾崇聊。
之前薛明诚和顾崇聊过不少次这件事。
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我听阿芙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我都可以,看阿芙怎么想。我都听她的。”
嘴上是这么说,但顾崇其实也忍不住心急,为此躁动。
他心里比谁都记得清楚。
薛芙二十二岁的生日前两个月已经过了。
她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
已经到了她之前说过的、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他当然想结婚。
想和她组建一个家庭,成为她真正合法的伴侣、爱人、家人。
“爸爸妈妈!顾崇!小斐你也来啦!”
薛芙的声音饱含激动又隐约带点沙哑,眼眶微红像一双兔子眼。
终于结束,她从教室里出来。
走到他们面前,薛芙皱了皱鼻子,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突然好怅然,四年就这么结束了。”
她发现四年也可以变得这么快。
她舍不得。
薛明诚见不得她这样,逗她:“上个月不是还说想早点毕业,不想写论文了吗?要是舍不得,爸爸推荐你去周叔叔那里继续深造。”
这句话让薛芙一个激灵,立刻从伤感中走了出来。
她叹口气,她也看出来爸妈眼里跟着泛滥起来隐隐约约的泪花,伸手挨个拥抱住他们。
“算啦算啦,毕业挺好的,对吧。”
“以后我挣钱,给你们买好东西。”
她只是要开启新的人生阶段。
爱的人都在身边陪着她,她还惆怅什么呢?
薛芙终于扬眉笑起来,注视着这些她爱着的人。
“我的礼物呢。”
顾崇一直陪着她,薛芙还记得礼物这事。
等父母带着小斐去逛海城大学的时候,她摊手,讨要起来。
“这。”
她才发现他其实一直攥在手里,一个小盒子。
外面没有花里糊涂的包装,就是纯黑色的一个小纸盒。
薛芙猜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她抬眼观察了他一秒,然后接了过来,尾音略扬:“那我拆咯?”
“嗯。”
顾崇吞了吞喉咙,手背在身后,捏紧,他目光灼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咦?”
薛芙看清盒子里是什么后,撑圆了眼睛,抬头定定看着他,然后才反应过来,惊讶的“哇”了一声。
“你这...”她笑的无奈。
他送的也太硬通货了。
送金条...亏他这个直男能想出来这礼物。
薛芙猛吸了口气,下一秒就将金条抓进了手心,她还是头一次摸这么大一根的金条呢。
“不喜欢吗?”顾崇黝黑的眸子望着她,似乎要是她不喜欢,下一秒他就要扁着嘴巴,委屈了。
“喜欢啊,这谁不喜欢呀。”
薛芙哄他:“你真会送礼物。我超级超级喜欢!你真好!继续保持!”
有一个会送金条的对象是什么感觉?
薛芙只想说,很爽,爽翻了。
薛芙摸着金条在手里盘的时候,瞥眼偶然发现顾崇的表情,他脸上露出少见的犹豫之色。
“你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薛芙停下动作认真看着他,耐心等他开口。
“阿芙...”
顾崇吞了吞喉咙,垂眸,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背在身后的手微张,紧张的手心出汗了。
他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你觉得我怎么样?”
薛芙正色,认真回答:“我觉得你很好。非常好。”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终于说出了口,说了这句他几年前就想和她说的话。
薛芙怔怔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在现在、在这一刻和她求婚。
她错愕了一瞬后又被惊喜的情绪填充。
她清楚的感知到,对面的他在忐忑。
顾崇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但现在他做不到半点坦然。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但光是想一想那些被她拒绝的可能性,他就难受酸涩的想死。
薛芙看不得他这没安全感的样子。
默默低叹了一声,顺着心里的想法,薛芙伸手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细白的手指展开。
“所以,你的戒指呢?”
顾崇眼睛忽的亮起,黑黑的眸子闪着星点,精神振作亢奋起来:“阿芙!”
戒指他早就准备好了。
顾崇想,哪怕儿时经历过的苦痛,命运还是眷顾他的。
戒指被套上的那一刻,薛芙听见他说——
“谢谢你。”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