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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修肃也被这声音刺得差点眼前一黑,只见乱石峥嵘处,有只大鸟飞过,犹如黑幕,遮蔽了月华。

仔细看去,可见其形貌之奇,头颅似牛非龙,额生双角,角尖锋利如刀,且羽翼宽广,其上缠绕着淡淡的紫气。

“哎呀,有妖兽,快跑!”

花见败反应很快,旱地拔葱似地抓住宁修肃,朝远处飞奔而去。

“不管那两人么?”

花见败“哎呀”一声,“这两人都坏的很,咱又不是唐僧,超度不了恶鬼啊!!!”

宁修肃寻思来去,说道:“可这两人目前似乎还不坏,方才还救我来着。”

“别管那么多了!”

花见败急得不行,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紧紧拽着身边人狂奔。

宁修肃只觉眼前飞速倒退,猝然是脚下一空,竟然从一方山崖跳下,身下是万丈深渊。

他大吃一惊,可不料身似微风托举,竟然稳稳落地,就似随意跳跃一般。

偏生在落地时,有气浪将四处雾气弥散,将此地净化。

一时风清日朗,俨然不是枯槁凶煞之地。可那气浪太强,将肩头的伤口冲击了一下。

宁修肃疼得一时冷汗,下意识抚上伤处,眉头微蹙:

“花见败,咱们这是什么情况?”

他环顾四处,山崖下是一片绿意盎然。

见远处翠峰环抱,溪水潺潺,自山涧深处缓缓流淌。

“回来了呗。”

回来了???

花见败扶着他在乱草萋萋处坐下,见他肩头被一袭白衣轻轻覆盖,却难掩那渗出的血迹。

宁修肃觉得手上湿漉漉的,这才垂眸看着手上血水,猝然头晕目眩。

花见败顿时紧张万分,从袖中拿出一只信号弹,猛地朝上空发射出去。

只听得一声爆裂的响动,晴岚的上空,出现红色烟雾,构成枢密院的密章印记,逐渐随风散去。

花见败怎么会有枢密院密使的信号弹……

宁修肃觉得古怪,花见败又问,“大反派,你怎么样了?”

他实在有些听不太清在说什么了,眼前灰暗一片。微微抬眸时,看见花见败的清秀脸庞,起了重影,在日和下烨烨如同琉璃。

“……好亮。”

宁修肃觉得他像个晶石神像似的,忍不住想伸手碰。

花见败一把捉住他的手,

“你说什么啊?”

宁修肃还没碰到那一层华光,便困得不行,几乎阖眼睡了去。

……

“啾啾。”

鸟鸣渐渐,风摆竹枝,屋内铜炉烧柏子燃着袅袅松香。

大致是暮色微微时,轩窗外疏影风动,雪白的玉兰绽放正盛,风卷起枝头花瓣落下。

宁修肃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身边有人来来去去,嘘寒问暖。

他缓缓睁眼,只觉困乏,眼前聚焦时才发现,这一间书房有些陌生,既不是王府,也不像酒楼。

环顾来去,床沿旁边是书架,悬挂着一幅名家的山水画,画中山水相映,意境深远。

他这才发现,身上也换了薄绸衣衫,伤处也包扎的很好。起身坐起时,便觉得伤口不怎么疼了。

可这是何处?

宁修肃正想着,只听“吱”地一声,雕花的格扇门被推开,花见败端着药汤进屋。

见他醒来,紧蹙的修眉这才舒展开来。

“大反派!”

花见败一下坐在身边,递来汤匙:“喝药。”

宁修肃奇怪道:“这什么地方?”

“我的宅子啊。”

他诧异地重复一句:“你的……宅子?”

“三个月前呢,孟大人呢剿匪成功了,这矿山的案子一破,自然要嘉奖嘛,”

花见败说着,将汤匙的药汤吹了吹,喂他嘴边:

“当时我和小蒲帮忙来着,孟大人就让我们进了枢密院,然后就在这里赏了房舍,离王府很近呢。”

他接过药盏,有些疑惑道:“所以,这一切都好好的?那你们的蛊药呢……”

“大反派,你现在喝的就是解药,这是尹无咎的方子。”

“尹无咎的确是神医,可不是丹修,这蛊药他知道怎么解?”

“反正你失踪的那日我们遇到了他,李巴帮着孟大人,已经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哦,这么简单,那你就直接跳槽了?”

花见败闻言眸光碎星般闪动了一下:“听你这话,怎么好像不开心。”

宁修肃眯了眯眼,“怎么会,我是得恭喜花护卫,平步青云啊。”

“小姨……”

门外有人敲了敲,这才踏进来。

蒲柏宇头发梳的规整,一副枢密院吏员的打扮,看上去倒是十分精神。

“反派叔,你回来可太好了,孟大人去了秘书监,要晚上才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吃月饼。”

宁修肃把药喝了,又叹了口气:“我这一觉醒来,竟然到中秋了。”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对啊,那胡筱筱呢?这营救计划……”

“你说谁啊?”

花见败竟然问了一句。

不应该啊,花见败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闺蜜都忘了。

“你们不记得胡筱筱?”

宁修肃只觉得不太对,他目光落在这房间,铜炉燃起的袅袅烟气,一直都没飘散过。

这轩窗外透出的一缕薄阳,映照出的物品,竟然没有影子。

不对!

到处都不对。

花见败适才所说漏洞百出,南诏和岭南不在一处,李巴和尹无咎不可能会出现帮忙剿匪。

更何况……中秋月圆时怎么可能会有玉兰开放!

他像是豁然一醒,猛地一把抓住了花见败的手腕,怎么会是没有脉搏之人。

这是何处,他在什么地方?

“嘻嘻……”

又是诡魅的声音,稚气未褪。

面前之人容貌化作小姑娘,一紫一白的眼眸,十分灵动,且匿着诡异之态。

“琉琉,是你?”

宁修肃说话之间,四周环境作薄云雾散,什么书房,什么铜炉香烟,全是心诸之中。

一片墨色暗沉的天空,有星子淡淡,一缕月色透出云层,琉琉又像是一瞬间,站在不远处,使劲跺了跺脚。

“你不是灵修,为什么还是能看出来,不好玩!!”

宁修肃忽觉头颅猝然剧痛,忍不住捂着脑袋,就像是天旋地转之间,身畔血雾淡淡不散,石林之中风声呼啸,仿佛是无数冤魂的低语。

手指触及的感受,就像是枯槁的腐枝,宁修肃抬眸时,才发现抓住的不过是个快腐烂的尸首。

大骇之下,他蓦地松手,身子往后仰了几分,后背又碰到了什么干枯之物。

宁修肃彻地清醒了过来,这石林不变,身后的是那具戴着铜鬼面具的干尸,依旧在风中摇曳。

花见败压根没出现过……

这里只有他和琉琉,对立而站,在这一片荒凉的石林枯槁之地。

四处是血色弥漫的浓雾,少女一抹枣红色似乎与血雾融为一体,几乎快看不见景色。

是幻象。

宁修肃反应过来时,只觉心口胡乱搏动,并非是心跳,而是如同膨胀收缩般,搅得人生疼。

琉琉站在对面,在森森白骨之处,一双略显妖异的异瞳,依旧一副天真模样。

宁修肃眸底一片浓墨化不开,满是清寒看向她:

“适才的所见所闻,不过是心诸之相,但此地并非心诸之中……这红雾的幻象,是你弄的。”

琉琉轻轻偏了脑袋,眨了眨眼睫:

“是也非也,你可以当刚才的是个梦,毕竟小哥哥想见你,但我不能让你出去。”

宁修肃问了句:“这究竟是不是三百年前?”

琉琉承认般点头:“对啦,你猜对啦。”

“你为何要把我困在此处?”

琉琉听他问询,嘻嘻一笑:“因为大胡子太笨,你如果出去捣乱,道主就办不成事咯!”

“道主?”

宁修肃冷冷道:“你既然帮着瞳山道场,便不该救我才对。”

“嘻嘻嘻……你猜啊。”

薄雾泛红到处弥漫,刺激般气味入鼻,似侵入肺腑。

宁修肃觉得心口一阵紧缩,喘不过气来,几乎是眼前一黑往前跌去,在触及地面时,下意识用手撑住了些,这才没脸着地。

是反噬到了……

宁修肃骇然看向掌心,那道划痕,泛着青灰之气。

琉琉吓了一跳:“呀,是血影……你胆子好大啊,没有灵脉,就妄图以自身作引,用这么凶险的法子。”

这丫头什么都知道,压根不疯。

他想说什么,几乎是喉间气血翻腾难止,张口便呛进了嘴里,忍不住咳出一滩鲜血。

“不行不行,你别死,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很闷的。”

“宁大哥,你在不在此地啊?”

几声呼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奚无常和应彻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是往此处来。

琉琉听见响动,叹气:“哎呀,又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