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宁修肃猛地一挥手,万道利刃刀锋般的血雨,如刮骨细刃随狂风肆意卷起,朝那巨大的剥面妖蛾而去。
黑色薄纱般的细小毒刺溶进了血雨,像是一层诡异光芒将剥面妖蛾的身子裹住。
血雨飒沓却被隔绝,这剥面妖蛾实在棘手,竟然能不惧切割之力。
只见它虫躯急剧震颤,又是张嘴发出尖锐刺耳的音波。
铁锈色的漩涡在身后搅动了空气,一阵高亢到极致的尖鸣,能瞬间盖过世间一切其他声响。
这时,无数小头青蛾扭动玄青色的虫身,铺天盖地在上空。
从一双双复眼之中暴射而出绿芒灼目,犹如一只只箭矢,化作无数势大力沉的重击,毫无预兆地猛然袭来!
宁修肃百忙之中赶紧聚起清晖,几道巨大敕令在面前筑起,呈现如同法阵般的符箓墙面。
巨响犹如道道轰雷乍起,耀目的绿芒,狠狠撞击在符箓之上。此地虫卵太多,颇有野火烧不尽之意。
无数小头青蛾被幽火灼烧之后,又会前赴后继地赶来,光芒极为耀眼,使其成为一片死寂的绝地。
他未曾退,可面色略显苍白,直到喉间都有些泛腥。
花见败被人护在身后,急道:
“大反派,这里虫卵太多,不能在这里耗,得引开母虫。”
说着,他就要往屏障外面冲。
宁修肃心惊之下,挥出粼粼幽火席卷了一片,挡住了几只凶神恶煞的妖蛾,转身将人一把拽了回来。
“花见败,你不是灵修,能不能别总是莽撞行事。”
“我有龙骨印啊……”
“可你根本不会控制,是又想赌命吗?”他声线很冷,像是无端端起了无名火。
花见败不想当拖油瓶,冷不丁被人吼了句,鼻尖莫名一酸:
“那不然怎么办!母虫分明要冲我来,我不想站在你后面。”
宁修肃收回了些生硬,语气仍旧不容置喙:
“你先走,一直往东去薄山那边,我有把握脱身。”
花见败浅淡眸底起了水光,既然大反派这么有把握,那不如别影响对方的发挥。
他明白道理,可是眼眶更红了:
“我不认识路……”
宁修肃指尖敕令一闪而过,然后说道:
“往东三里开外,我已传讯,让古德海过来接应。”
花见败听见他这么说,深深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把眼泪咽了回去,
“好,宁修肃……你记得来找我!”
他点了点头,花见败这才转身便朝东面跑去。
剥面妖蛾见状要追,未料想血雨似东风细雨,瑰丽的殷红横斜如幕,将去路挡了干净。
与此同时,幽火将这片狼藉之处,破开了一条逃生路。
剥面妖蛾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一时怒不可遏,两张诡魅妖媚的脸,双目欲喷出火来。
“不知死活,竟然上赶着送死,你的皮我更喜欢,赶紧给我!”
宁修肃冷笑一声,现在不用分心顾及其他,也没必要一直站着当活靶子。
“好啊,那就看你追不追的上。”
他当即踏风,在半空中疾旋,朝反方向而去。
身形一动,倒引得无数小头青蛾紧随其后。
这样是最好,宁修肃此番就是吸引火力,眼见母虫剥面妖蛾更是不依不饶,扑腾虫翅朝他一击。
又一次攻击如狂风卷浪般扑至,他侧身踏风,衣衫在风中轻轻飘动。
剥面妖蛾的攻击落于空处,更是勃然大怒地尖啸出声。
“把你的脸给我!”
宁修肃一面引得妖蛾注意,一面朝西面方向退走。
他飞得奇快,犹如流云穿梭于巨石峰峦之间,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让人眼花缭乱。
剥面妖蛾领着铺天盖地的一群蛾子,紧随其后,发狂似的从山峰巨石处飞掠而过,一副不吃了他便死不休的德行。
天色越是混沌,裂缝之中不知时辰,可是明显到了暗夜降临之时。
不过多时,过了红土荒地便有无数山石耸立,光秃秃的有了些许灌木,越往前,越好似峰峦叠嶂,几乎是一片丘陵。
这裂缝之中的山脉,或多或少皆是外面山川的投影处,浊气滋生妖兽,若在高空俯瞰。
倒像是无数的山脉水泽拼接,混沌一片,难分彼此。
看来此间不止坤山一处,这片丘陵绵延起伏,在坤山百里开外,应是麓丘。
虽说此间和裂缝外面相差无几,却颇有时间错乱的意思,所存在的山脉也不是如今的年份。
溶月裹在黑云中,似朦胧一片。
夜色下一抹流光和黑压压一片,搅扰了宁静。
直到飞入丘陵之中,此间乃是水泽风貌。
在蝶影蹁跹之下,可见此地有一些巨大的竹子直插水泽地里,黑黢黢的竹子一节一节的,通体直入云端似不见头,也无枝叶,十分古怪。
月霜淡淡,远处还有一片似薄雾的烟色,可这并非是雾气,而是如雾一般的蛛丝横栏在半空。
这情况像极了雾凇林所见,宁修肃有所防备,压低了身形,刚好从薄丝之间的空隙处飞入。
只听得“刺啦”几声巨响,几头小头青蛾被雾气般的蛛丝粘连住了羽翼,发出惊恐的嚎叫。
当他飞入一片巨型的黑色竹子下面时,剥面妖蛾率领一群群小头青蛾,竟然停止了追逐,就像是极有默契地不再靠近。
宁修肃悬停在半空中回身,四周无风,朦胧月光极淡的照下。
这些虫子这么有领地意识,倒像是不追了。
他当即指尖敕令一闪而过,本欲以心诸传音,此刻凝神探视,才发现血影痕迹渐淡,却压根无法探查古德海的踪迹。
怎么会?古德海还有这个本事,能逃离血影的控制……
花见败朝薄山那边去了,得赶紧跟上。
宁修肃生怕出了什么状况,心底焦灼,又听见那黑黢黢的竹子动了动,发出几许“吱嘎”响动。
什么情况……
宁修肃平白无故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他蓦地抬首,月华照出了巨型的虫豸轮廓,一半隐于翻涌不息的迷雾之中,肚腹反光可见艳丽的五色花纹,将半边天都遮了去。
而四周黑竹,仿若通天之柱,根本就是那巨型蜘蛛的细长虫足。
此番虽是可怖,但这巨大虫豸似乎并非活物。倒像是一具蜕皮后的空壳,高高悬挂在夜空又摇摇欲坠似的。
他才懒得管这究竟如何,得趁血影痕迹未散,赶紧离开才行。
他脚下踏风,从黑色虫足旁边绕过,就往前去。
发现那巨型蜘蛛半晌也没有动静,剥面妖蛾知晓并无威胁,见宁修肃身形乍动,又尖声厉啸一声。
它扑腾虫翅,铁锈色的漩涡在巨大的虫身后又起,率领着一群小头青蛾,朝他凶神恶煞地袭来。
宁修肃微微一惊,看来这些蛾子不打算放过他,简直比癸魈还难缠。
他反身一个凌空急转,挥出一道幽火,灼烧了几只玄青色的蛾子,可无奈实在太多,杀之不尽。
不过很快,宁修肃发现了一点,这些蛾子虽然无差别攻击,却好像比他这个瞎子眼神还差劲,完全不知避让这些蛛丝。
此地蛛丝似淡淡薄雾横栏,无处不在,刚好可以作为消耗之处。
剥面妖蛾召唤一群群小头青蛾,玄青色蛾子追来时,如一片黑云滚滚,皆从复眼之中暴射而出灼目的绿芒。
宁修肃身形极快,仿若虚空之中飘忽般巧妙避开,又引得一群群妖蛾朝蛛丝处而去。
他几番来回,脚下似踏幽莲花火,身后一道道绿色光芒犹如流星追赶,是几乎险要地贴着蜘蛛虫足,在蛛丝交错之间掠过。
饶是一片压境黑云,也逐渐稀稀落落起来,无数小头青蛾被蛛丝缠住、绞杀,压根挣脱不开。
蛾子太多的时候,无法靠近母虫,而此刻正是时候。
得解决了这个麻烦!
宁修肃身形一闪,转守为攻,只见从他周身涌出无数缭绕的血色光影。
那光影似是从幽冥地府中挣脱而出的恶魔之形,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一旦锁定目标,便如跗骨之蛆般紧紧相随。
很快,血影从一片黑压压之中打出了缺口,龇牙咧嘴朝那母虫而去。
剥面妖蛾大骇,煽动虫翅卷起黑刺,故技重施要将虫躯护住,不料那血色光影一旦沾上,便开始腐蚀。
它转身欲逃却被吞噬其中,不停地尖叫扑棱蛾翅,却在束缚中越陷越深,最后化作一只血茧,蓦地爆裂开来。
剥面妖蛾溶解成血水落地,落在水泽畔,腐蚀了一片灌木。
母虫一旦陨灭,这些乌泱泱的小头青蛾也像流失了生命般,逐渐枯萎成了干瘪的虫子干尸。
一只只落地,极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