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不要紧,你可以去向你的大伯求证。”
比起白羽研,艾诗诗这会儿倒显得很平静。
说完,又接着道,“又或者,你可以从外围,向其他的人打探。当年霍氏的老同事,又或是你们家还健在的老亲戚,都可以。
总之,今天找你来,就是让你赶紧停止对霍家的报复。
停止背里地,对霍宗亮的伤害。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自己说说,霍宗亮这些年对你,是不是有情有义?”
本来,艾诗诗来之前,是带有很明显的怒气的,她要让白羽研悔恨,痛苦,为自己的行为懊丧。
然而,真正看到白羽研后,又突然于心不忍。
“好了,羽研,就当是为了你自己,收手吧。别再当大伯的工具了,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这话一出口,白羽研愣了好久。
这是白羽研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有关报仇的另一个版本。
这之前,她从未对大伯说的那个版本有过质疑。
但是现在,她开始怀疑,开始猜测,开始内心有所动摇。
见白羽研半天不说话,艾诗诗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又停住,表明自己的立场道。
“所以,我希望你,赶紧离开霍宗亮,去国外治疗也好,去外地疗养也好,总之是走的越远越好。
如果你愿意,我保证,不会再向霍宗亮提及你做的坏事。”
白羽研不傻,她知道艾诗诗的意思,就是让她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
“我想静静!”
一直没有吭声的白羽研,望着艾诗诗冷冷说道。
“那好,我最后再给你一天时间调查,一天后,我想霍宗亮也醒的差不多了,到时,如果你还没走,可就别怪我一并揭了你的老底。”
和从前不一样,这次白羽研并不关心自己,反倒对霍宗亮的身体紧张不已。
“怎么,霍宗亮病了,他现在怎么样,为什么两天后才会醒?”
听她这样问,一直好脾气的艾诗诗,忍不住动了怒。
“哼,够了,你现在倒是关心起霍宗亮来了?
你自己想想,这几年,你害了霍氏多少次,又让霍宗亮失眠了多少个夜晚。
难道你不知道霍氏对于霍宗亮的重要吗?
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心疼霍宗亮吗?
你不在的这几年,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就算当初和我结婚,也早就和我有过约定,只要你一回来,立刻离婚。
可是你呢?故意用尽一切手段勾引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他,关心过他!”
艾诗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积怨。
这其中大部分是对白羽研的愤恨,但多少也免不了有那么一丝,对自己结婚那三年的遗憾。
那三年,霍宗亮只不过是把她当作一个替身,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
而她,却是无时无刻,不在内心里祈祷白羽研不要回国,永远永远不要回国。
人的情感总是复杂的,就像这刻,艾诗诗或许连自己都不会承认,她的内心多少是有些欢喜的,这欢喜来自于萧亚雯给她看的那段视频。
对于一个一直在渴望得到爱的人,那样温情的话语,那样坚定的眼神,即使只是发生在喝醉酒后,也着实令人感动,让人欣喜。
面对艾诗诗的质疑,白羽研沉默了。
她冲艾诗诗挥了挥手,再次说出了那句,“让我静静。”
既然如此,艾诗诗也不再多言,该说的她都说了,下面就让白羽研自己去证实好了。
想着,霍宗亮人还在医院,于是对着白羽研的肩膀拍了两下,道了声“保重”,然后便先一步离开了小公园。
“喂,大伯,是我,羽研……。
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我爸爸当年根本不是因为做假账而被开除?
我妈也不是被霍太太派人打死的,是不是?
还有,和霍家有仇的人,也不是我,而是你,是你对不对?!
你这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艾诗诗刚走没一会儿,白羽研便拿起手机,冲着电话另一边的大伯,歇斯底里的质问。
大伯明显没有睡醒,一句“干嘛,这么晚打电话”刚出口,结果,就被后面白羽研喷薄而出的话语给怔了半晌。
是的,这么多年以来,白羽研还从没有以这种口气和他讲过话。
“好吧,你既然知道了 ,我也不就不再隐瞒。
当年,是我出狱后,主动联系的你们家。
再后来,你妈去世前,正好,将你托付给我,我便对你编了个故事。”
大伯的回答很平淡,和白羽研的音调相差数倍,好像并没有觉得对白羽研有什么亏欠。
“编了个故事?
大伯,你知不知道,你编的这个故事,对我有多大的伤害。
这些年,我为了整容,不知道打了多少麻药,接受了多少次治疗。
我放弃了我的爱情,这辈子,更是不可能有自己有孩子。
结果呢,您现在竟然跟我讲,是对我编了个故事?!”
白羽研这会儿,只觉欲哭无泪。一瞬间,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扒了皮,抽了筋,完全没有了一丁点的力气。
夜里,小公园的地上凉冰冰的,但她丝毫没有察觉,体力不支地瘫倒在地。
这个时候,如果电话里的大伯,如果能够表示一下歉意,流露了一下忏悔,白羽研或许还会因为那么一点点的温暖,而对人世间有所留恋。
但是没有,面对白羽研的质问,大伯依旧是平淡地道。
“羽研,我是对你编了个故事,可是,你自己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这个,你凭什么去国外读书,又凭什么,过了二十多年千金小姐的生活?
再说了,你妈当年本来也是将你托付给我。
既然如此,我作为你的监护人,有权操纵你的生活!”
白羽研没想大伯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再想,大伯本来就是无情的,只是她以前没有意识。
不然,他又怎么会骗她这么多年。
难道,他不知道,霍宗亮离开回国的那三年,她差一点就救不过来了。
好吧,就算后来,抢救过来,也是使用了比常人多几倍的药物制剂。
而那个时候,大伯关心地永远都是什么时候能好,能再次实施他制定的完美计划。
“不,比起这些,我更愿意过普通女孩的生活!”
说完这句,白羽研心灰意冷地挂断了电话。
是的,这一刻,她不想再和那个操控她半生的男人多说一句话。够了,一切都结束了。
白羽研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或者说,就像是个被人提线的木偶,无情无意地过了二十多年。
如果说,她那日渐衰败的面容,让她崩溃,那么现在,大伯的欺骗则可以说让她绝望。
本就已经对活着失去兴趣的白羽研,又一次想到了死。
也是这刻,她后悔对霍宗亮所做的那些坏事。
抛开近一两年,对霍氏隔三岔五的攻击不谈,就说这几天,是的,也就是她拿到委托书,艾诗诗昏迷的这半个月,她一连签下了好几个有损霍氏利益的大单。
没救了。所有的合同她都签过字,也盖过章了。
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根本不可能再挽回。
就在白羽研悔恨不已的时候,寂静的夜里,她的手机呼啸地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