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荣去酱油厂工作,仗着有陈瑞撑腰和自己识路的本事,不把车队的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他对工作的调配,引起了酱油厂车队的一些员工的不满。
车队一个叫杨武的人把工单拍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我娃刚上小学,得接送,你这样派我去远的地方,我来不及接孩子呀,张队,能不能换一换?让那些年轻没谈恋爱没孩子的人去跑跑?”
张光荣想起了年轻时候也曾这么被领导派去鸟不生蛋的地方,几天都不能回家,柳月刚生了张欣欣,还在坐月子,就被外派,他和领导争取过,领导只是冷冷地说:“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混日子。家家都有情况,家家都有困难,那工作谁做?克服克服。”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不舒服。
“家家都有事,那工作还做不做的?你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混日子的。”张光荣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以前的队长都会根据我们的情况重新调整安排。”杨武说。
“现在我才是这个车队的队长。我说了算,瑞总让我来当这个队长我就得对得起瑞总,把车队管好,把你们的懒病治好。”张光荣说。
“你.....”
“你什么你?我是你的领导,你快给我回去工作,该去哪去哪。”张光荣说。
午饭时间,张光荣在食堂跟别的部门的人吹牛。
“你们别觉得瑞总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在我眼中也就是个小屁孩。”
“荣哥,你认识瑞总?”不明就理的工人边吃边问。
“认识,以前就三天两头来我家找我那闺女。”
“瑞总喜欢你女儿?”
“那可不是,不然他也不会把我弄来当这个车队队长,还给了我五万块钱。”
“瑞总为什么给你那么多钱?”
“不就是因为我家那姑娘吗?他说了,年底还要给我这个数!”张光荣说着伸出两个手指头。
“二万?”
“诶,瑞总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张光荣招招手,把几个工人都凑在一起悄悄说:“二十万!”
“什么?怎么那么多?”
“给我钱还不是相当于给我姑娘,人家都说姑娘是个赔钱货,没想到,我这姑娘是我的财神呀。”
“荣哥,这么说瑞总和你姑娘是那种关系?”
“我也不瞒你们说,瑞总都在我家过夜了。我一大早回去就看见瑞总抱着我姑娘睡觉呢。”
“荣哥,你这是瑞总的准岳父呀?以后在厂里可要罩着我们啊!”
“那是当然的。”
张光荣得意地回到办公室,泡杯茶,放着收音机,靠着椅背眯觉。
“张光荣!”杨厂长进来说。
张光荣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杨厂长,什么事?”
“下午要出一车酱油到成都,你负责开车。”杨厂长把派工单递给他说。
“我一个队长开什么车?要开车让下面的人去,我不去。”张光荣接过派工单,看一眼还给杨厂长。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杨厂长说。
“我是瑞总喊来管理车队的,他没有让我开车。”
“就是瑞总点名让你去成都的。”
“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今天这车货你都必须拉去成都。”
“我给瑞总打个电话。”
张光荣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拨下了陈瑞的电话,电话一直响,却没有人接,张光荣无奈地放下话筒。
“怎么样?瑞总怎么说?”
“他没接电话。”
“你也别打扰瑞总了,你就乖乖跑趟车,早去早回。诶,你不是号称山川第一司机吗?怎么?怕路难走,不敢跑?”
“跑就跑,谁怕谁?让你们看看我这第一司机是不是吹的。”
杨厂长的激将法奏效了,张光荣把茶杯盖子盖上,拿了车钥匙、工单和衣服就出门去。
张光荣拉着一车酱油去成都。他给工友们吹嘘的话却传遍了整个山川,当然也传到了罗子夕的耳朵里。
罗子夕给陈瑞打电话,电话关机,去酒店找他,得知他已退房。
她到ktv大闹,一间一间门踹开,都没有陈瑞,小伍拉着她,连忙给包房里的客人们道歉,又送果盘又送酒。
“陈瑞呢?陈瑞在哪里?你让他出来!”罗子夕把迎面拎着酒过来的服务员篮子里的酒都一脚踢翻。
小伍示意服务员下去,对着罗子夕说:“瑞哥不在这里,他去出差了。”
“去哪?”
“不知道,他没说,我们下面干活的也不好问老板的行踪。”
“什么时候回来?”
“也没说。”
“他大哥大怎么打不通?”
“可能在的地方没信号吧?”
“他是不是在张欣欣那个小贱人家过夜了?还给了她爸二十万?”
“老板的私生活我们更不敢问。”
罗子夕叉着腰,看着满脸诚实的小伍,说:“他回来了让他滚来找我!给我解释清楚。”
“瑞哥回来一定转告他,让他来找你。”
罗子夕瞅小伍一眼,气嘟嘟地回家。回到家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把写字桌上的东西全都砸了,看着满地狼藉的房间,她愤怒地说:“张欣欣,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拿起床头的座机,拨了一个号码,是她的小学同学朱翔。
朱翔是她的小学同学,毕业以后不再联系,朱翔染上了毒瘾,经常在菜街和一群小孩偷钱包,用偷来的钱买毒品。罗子夕在菜街被偷过,罗浩刚从昆市买回去的粉红色真皮钱包,里面放着她漂亮的照片和几张钞票。小偷和她擦身而过,两个指头就把她钱包夹出来。她发现钱包被偷的时候急得到处找,倒不是心疼钱,只是钱包不在了,少了在同学们中间炫耀的资本。朱翔也在菜街偷钱,人群里一眼就看到罗子夕,他过去拍拍罗子夕问:“怎么了?”
“我的钱包被偷了。”罗子夕快哭出来了。
“什么样的?”
“粉红色真皮钱包,里面有我的照片。”罗子夕说。
“我去帮你找找。”
没多久,朱翔拿着罗子夕的钱包递给她,里面一样东西也没少。罗子夕接过钱包高兴极了,从里面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给朱翔。从此罗子夕有什么事,朱翔就帮她解决,闫六也是朱翔介绍给她的,自然他可以从罗子夕那里拿到一笔可观的费用。
挂断朱翔的电话,罗子夕转身从抽屉里拿了一把青色的百元大钞往菜街子的方向去。
菜街子晚上没有人,很冷清,只有少数一些神出鬼没的孩子在帮大人散货,罗子夕把头发披下来,戴着鸭舌帽和帽子,按照朱翔说的,走到一个房子卷帘门前敲了三下,长长短三下。这个房子白天是卖牛肉的,牛一整头挂在门口架子上,要哪块要多大现割。卖牛肉的老板是回族村的回族,回族的牛肉和汉族的猪肉卖法不一样,猪肉都是一条条切好放在桌子上摆着卖,牛肉却是挂着卖。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白帽子的女人来给她开门。
“朱翔介绍的。”
“进来吧!”女人让罗子夕进门,四处看看,关上了卷帘门。
“钱呢?”
罗子夕把钱递给她,女人数数钱,盯着罗子夕看,罗子夕把帽檐压得很低,女人看不清她的样子,不过是谁不重要,只要能拿到钱就行。
女人把钱装进右边裤兜,从左边裤兜摸出一包很小的袋子给她,里面有五颗很细小像粉色水晶一样的东西。
罗子夕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她拿着这包粉晶,看呆了。
“第一次吸这东西?”
“嗯。”
“一次一颗,最好溶水,别多了,会出人命的。”
“哦!”
罗子夕把粉晶装进衣服口袋,迅速从牛肉摊走出来。她手死死地捏着那袋粉晶,放在衣服口袋里,不敢把手伸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了。嫉妒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放学,王旭、陈成和高三的几个男生在篮球场打篮球,球场边多了两个长得好看的女生,树下看陈成和王旭打篮球。张欣欣打扫完卫生从篮球场经过,她一眼就看见王旭,王旭上篮的姿势比以前帅多了,一个人喜欢什么是藏不住的,他为了自己放弃喜欢的篮球,现在又重新热爱上篮球,她为他感到高兴。
王旭进球的时候旁边的两个女生会激动地鼓掌,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自己也曾坐在那棵树下看王旭打球,王旭大汗淋漓地跑过来,她会给他递毛巾和水。她不自觉地停住脚步,看王旭打球。王旭回头也看到了他,他装作不在意。
打完球,王旭和陈成走到两个女生身边,王旭看一眼张欣欣,伸手拉着其中一个长头发的女生说:“走吧,我骑车送你回去。”
这句话说得特别大声,张欣欣听到了,他曾经说过他的车只能张欣欣坐,现在却要送另外一个女生回家。
张欣欣难过得低下头,双手拉着书包肩带,往前走,她只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她不想看见王旭和这个女孩在一起的样子。
走到保安室,张欣欣被保安和三名警察叫住了。
“高二(2)班,张欣欣,你过来一下。”保安说。
“警察叔叔,什么事?”张欣欣一脸忧伤地走过去问。
“我们可以检查一下你的书包吗?”其中一个警察问。
“哦,好的!”张欣欣还沉浸在王旭伸手拉着女生说要送女生回家的悲伤中。
她自觉地把书包放下来递给其中一个警察,警察接过她的书包,放在桌子上把所有口袋都翻一遍,什么也没翻到,又把书包里面的文具全都拿出来,一样一样抖着翻着找。抖到数学书时,一包粉色的东西从里面掉出来。张欣欣看到那包东西时候很震惊,虽然她没见过粉晶,可是张光荣以前吸毒,她也参加过禁毒宣传,她知道毒品是什么样子的。
警察拿起来,打开透明的小袋子,用手摸摸,又拿到鼻子下面闻闻。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那包东西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我的书包里。”张欣欣解释说。
“姑娘,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不是,这真不是我的东西......”
“走吧,姑娘,回去再解释了。”
两名警察拉着张欣欣把她带上警车,一名警察拿着她的书包和那包粉晶也上了车。
王旭骑车出来,亲眼看见警察把张欣欣带上警车,他顾不上女孩,对女孩说:“你自己回家,我还有事。”骑着车一溜烟儿不见了。
王旭气喘吁吁地跑到王兴民办公室。
“爸,张欣欣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她被几个110的警察带走了。他们好像在她书包里翻到了什么东西。”
“哪个派出所知道吗?”
“不知道。”
“你别急,我打个电话问问。”
还没等王兴民打电话,沈鑫敲门进来说:“王局,110抓了个女学生,藏毒。这学生是张欣欣。”
王旭听到张欣欣的名字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不可能,她不可能藏毒,她怎么可能会有毒品。”
沈鑫冷静地说:“王旭,你别忘了张光荣是做什么的?他吸过毒,还帮毒贩贩毒,张欣欣藏毒也不是不可能的。”
“张光荣是张光荣,张欣欣是张欣欣。”王旭说。
“110怎么会把张欣欣抓了呢?”王兴民问。
“有人打110报警,指名举报的张欣欣。”沈鑫说。
“听到没有?她就是被陷害的!不然怎么可能指名举报张欣欣?”王旭大叫着。
“你叫什么叫?你再大声点,让整栋楼都知道张欣欣出事了。”王兴民对着王旭说。
“毒品有吗?”王兴民问。
“有,在她书包里翻到了粉晶。”沈鑫答道。
“有多少?”
“10g。”
10g刚好是量刑的标准,王兴民担心张光荣惹上了什么人,故意陷害张欣欣,他想了想说:“沈鑫,你和黎兵去查清楚来龙去脉,如果是真的,该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是被冤枉的,那一定要查清楚真相,不能冤枉了欣欣。”
“我现在就过去查清楚。”
沈鑫转身走了。
王旭对着王兴民说:“什么叫如果是真的?张欣欣怎么可能藏毒?她就是被冤枉的。”
“我们只相信证据。如果她没做过,我们一定还她一个清白。可是......”
“没有可是,她没做过。一定就是被那个报警的人陷害的。你们去查那个报警的人啊!”王旭斩钉截铁地说。
“不需要你教我们做事。沈鑫会去查清楚的,先等等看沈鑫他们的结果吧。”
王旭眼见着硬的不行,改用软的,苦口婆心地说:“爸,张欣欣要是这次出了什么事,她肯定会被学校开除的,考不了大学她的人生就完了。”
王兴民没有说话,他在想是什么人可能会陷害张欣欣,他想到了山家,也许是山家发现了自己和张光荣的合作,才用张欣欣威胁张光荣;又或许是蓝丸的主人,这个主人藏得很深,直到现在什么都查不到,他们用粉晶陷害张欣欣,恐怕是想让自己顺藤摸瓜揪出粉晶的主人,为他们斩草除根。
见王兴民不说话,王旭接着说:“爸,我们欠张欣欣的太多了,不能让她再出什么事了,得让她好好上学考个好的大学,让她远离山川这个鬼地方。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的。”
“你现在回家,我去派出所看一眼。”王兴民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说。
“爸。”王旭欲言又止地喊。
“嗯?什么事?”
“你别跟张欣欣说我找过你,也别说我知道这件事。”
王兴民伸出手指指指他说:“你啊!死要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