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带着妹妹离宫这么久,最想她们两个的自然是胡善祥,见姐妹两个一起回来,先是让她们好好洗漱休息一番,次日正打算让厨下准备点两人爱吃的饭菜,朱瞻基那边已经派人过来,说是让尚膳监准备了家宴,之后他亲自来坤宁宫,和皇后与两个女儿一起用膳。
胡善祥无法,待到姐妹两个出来,屏退宫人,这才将事情转告,朱友桐嘟嘟囔囔道:“尚膳监又不知道我和姐姐爱吃什么……”
朱予焕伸手摸摸她的头,道:“好啦,不要说了,尚膳监的饭菜总不会比光禄寺的难吃。你要想吃别的,等到明日再吃也行,又不急于一时。你的稿子不是已经整理出来了吗?既然如此,拿出来给爹爹瞧瞧,免得他要疑心你这一个月都未曾忙正事,又说起功课什么的,你又不爱听那个。”
朱友桐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这才回自己的房间整理稿子,以便一会儿用于搪塞朱瞻基。
待到小女儿走了,胡善祥这才开口道:“大抵是因为农书的事情吧,不然也不会一时兴起要在坤宁宫设宴。我听太监们们说了,陛下当着内阁学士的面夸赞了你和那两个庶吉士,说是要刊刻农书,分发给各地农官用于劝农。”
朱予焕点点头,“我想也是,况且这段时间启蒙图书也在整理,爹爹就算不在意,总要过问几句进度吧?”
胡善祥的余光瞥见她脖颈间的红绳,问道:“你在宫外买了首饰?”
朱予焕笑盈盈地说道:“是徐夫人帮我求来的,说这护身符是东岳庙开过光的,很灵验,所以我就随身带着了。”
胡善祥有些无奈,低声问道:“又是东岳庙、又是朝天宫的,你又有什么打算?”
朱予焕闻言歪头一笑,道:“先前娘不也总是看道家经文吗?我也就是凑个热闹。况且善堂只能顾及顺天府,将粮食送到朝天宫,不仅能做个顺水人情,更能帮上南直隶的百姓。”
胡善祥见她如同一条滑手的鱼一般,只得道:“你爹爹一向警惕,你做什么都要小心些。”
朱予焕宽慰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的。”
胡善祥摸了摸她光滑的鬓发,看着逐渐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不由感慨道:“不知不觉间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昨日好像还是个小孩子呢……”
朱予焕故作得意,道:“明日说不准就变成老太太了呢。”
胡善祥被女儿逗笑,伸手一点她的额头,随后道:“这些时候,太子有空便跑到我这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只是你也未曾给我个准信。这几日你若是有空闲,也该去仁寿宫,一来是去见你奶奶,二来也探望太子一番。”
朱予焕对此兴趣不大,只敷衍地应了一声,好似无意一般开口问道:“这一个月不见,爹爹可是给弟弟挑出开蒙的人选了?”
胡善祥在后宫之中,自然也听到了风声,道:“是原本在嘉嘉身边伺候的王振,听人说,他有些学识,加上年纪更长,想必能照顾好太子。况且他在贵妃宫中也已经有几年了,想必贵妃也,陛下也是由此考虑,才选他”她说完,见女儿在那里若有所思,开口问道:“怎么了?”
朱予焕回过神,笑着说道:“没什么。”
只是她不得不感慨,有的时候历史的修复能力果然强。
朱予焕并没有要改变王振和朱祁镇关系的打算,倒不如说她十分好奇,如果自己不插手,即便其他条件都已经有所改变,事情还会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发展。
最终结果也十分喜人,该来的总会来的。
只是如此下来,朱予焕也不得不考虑,如果自己不能陪在母亲和妹妹的身边,之后的一切会不会继续按照历史发展。
唯独这两人的安危,她不敢放手去赌。
胡善祥见女儿似乎有心事,接着说道:“钰儿身边伺候的人也定下来了。”
朱予焕哦了一声,有些好奇地问道:“是谁?也有什么读书的履历?”
对于这段历史,朱予焕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朱祁镇。相对来说,朱祁钰就要默默无闻许多,朱予焕只记得他大概是病死的,但天家争权,谁知道是自然病逝还是朱祁镇帮他手动病逝。
如今朱祁钰也算是自己人,朱予焕难免对他多上心几分。
“是个叫成敬的,我让人问了,原本是个庶吉士,要派去庶人朱济熿身边做奉祠,他还未到任,朱高煦谋反的事情便爆发了,因此受了牵连。”胡善祥说到这里,语气中多了一份同情,道:“陛下原本是要将成敬发配充军的,只是他怕牵连后代,便自请求死,陛下遂改判腐刑。”
朱予焕微微一愣,扯了扯嘴角,道:“原来如此……”
朱瞻基还真是折中大师,人家怕牵连后代,一心求死,他怕影响自己的颜面,就给人家判成太监……更不用说人家还没到任,就算原本的晋王朱济熿和朱高煦合谋叛逆,那也不关成敬一个连朱济熿面都没见过的人的事啊。
要换作是朱予焕,莫名其妙遭了这样的罪,将来必然要找机会报复,比如把朱瞻基的儿子养成个蠢货之类的。
这么一想,朱瞻基还真是心宽,就这么大喇喇地把儿子交给罪臣教养,也不怕成敬惦记着暗中报复。
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个儿子,经得住这么消耗吗?
胡善祥看出她神情微妙,叮嘱道:“有的话可以和你爹爹说,有的话不能和你爹爹说,他待你虽然好,但千万不要忘记君臣的身份,不要对你爹爹的决定多加置喙。”
朱予焕自然明白这一点,轻轻点头,“我知道的,娘就放心吧。”
只是她的心思又不免飞到了“忤逆圣意”、远在战场的师傅身上,不知道如今北境的情况如何,刘永诚能不能真的战胜兀良哈……一旦胜利,至少可以给正在缩边的朱瞻基一个信号,即使不对外扩张,也至少要保持现状,这也是为了京师的安全考虑。
朱瞻基总不能明知道能打胜仗,后方粮草也可以供应,但却依然坚持保守甚至消极的边防策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