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太好了!
四皇子一扫阴霾,俊俏的脸上露出了难掩的欣喜,朝崔皇后真心实意地磕了个响头,高声道:
“多谢母后替儿子筹谋!他日儿子荣登大宝,必要以天下养来报答母后的大恩大德!”
与四皇子的满心雀跃不同,崔皇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一阵阵疲惫涌上心头,随手取出令牌递给崔女官后便示意两人先行离去。
......
四皇子带着儿子来到朱府时,没有预想中的刁难与报复,一切都仿佛与从前一样,朱家领路的下人半垂着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又恭敬。
不过要说和从前一样倒也不合适。
四皇子一路走一路看,从花径上铺满的颗粒均匀的鹅卵石看到凉亭中央摆放的墨玉圆桌,又从墨玉圆桌朝上看到整排的琉璃瓦和檐下悬挂的一列时不时发出声声脆响的崭新铜铃,入目所及奢华又低调,倒是和朱相本人颇为相宜。
四皇子轻哼一声,带着一丝鄙夷和酸意,暗道:朱维庸果真娶了个‘好媳妇’,瞧瞧,这朱大奶奶的位置没有些银子还真不容易坐稳当呢,啧啧。
等到了书房,看到屋内摆设的足有三人环抱大小的静水白玉鱼缸时,四皇子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朱家,还真是请了尊财神爷回来啊!
“殿下万安。”
一声问安,四皇子忙偏头去看,就见到朱维庸自屏风后走出来,正朝自己欠身。
四皇子堆起笑脸,上前两步,语气客气又亲昵,仿佛两人依旧是从未生过隔阂的多年挚友:
“阿庸回来了!唉,瘦了,也黑了,可见差事辛苦,真是叫你受了大罪。”
朱维庸垂下眼眸,板板正正道:
“为国效力,何谈辛苦。”
四皇子梗了一瞬,随后又若无其事道:
“本......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公事,就是气候渐暖,想带着珹哥儿来府上玩耍,话说回来,你这一去足足一年,还没见过珹哥儿吧,你瞧瞧......”
见朱维庸的目光忍不住朝珹哥儿脸上瞟,四皇子又笑着随口问道:
“朱相呢?”
朱维庸脸上的柔色一顿,淡淡道:
“祖父去了楚计相府上,说是商议戍边军需一事,近年来南夜异动不断,想来殿下也晓得。”
朱相不在府上?
四皇子一呆,随口应了声是,脑子转得飞快,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在朱府等着?可万一走漏了风声,叫父皇晓得他私自来了朱府,还待了一整日......
父皇肯定不乐意,他老人家最忌惮这个!
不等吧......来都来了......
四皇子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怎么办,崔皇后派来跟着的留影便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又看了看睡着了的珹哥儿,以此示意。
四皇子心底一阵难舍,肉疼了许久才强笑道:
“阿庸啊,你瞧瞧珹哥儿是不是跟十一娘生得极像?你是看着十一娘长大的,你,抱抱珹哥儿?”
朱维庸原想拒绝,可目光再次扫了那张与妹妹极其相似的圆圆脸庞时,心底却又忍不住一软。
见朱维庸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看了又看,四皇子干笑一声,道:
“说起来朱相也没见过曾外孙呢,不如让珹哥儿在府上玩耍一会儿,傍晚我再遣人来接可好?”
朱维庸有些犹豫,四皇子立刻道:
“不过是玩上半日,不打紧,珹哥儿的乳母和丫鬟都跟着呢......再怎么说也是曾外祖父,咱们......也不算外处......”
就这样,珹哥儿顺利留在了朱府。
朱相与楚计相商议到日落,至晚方归。
一进书房就看到平日里老气横秋的孙子此刻正满脸笑容地抱着个小娃娃,任抓任打,边走边唱。
那孩子不足一岁,戴着长命金锁,胖乎乎的,可见养得极好,笑起来还露出两颗门牙和一行口水。
只一眼,朱相便认出了那孩子的身份,当下老脸一寒,不客气地高声吩咐道:
“来人!把小皇孙送回四皇子府上,多派些人跟着,立刻送走!”
朱维庸笑容一敛,下意识地收紧手臂:
“这就送走?祖父,四殿下说他会派人来接珹哥儿的......”
“闭嘴!”朱相斥道,“珹哥儿也是你叫的?还真当自己是他舅舅了?”
朱相的话像一阵数九寒风生生吹走了朱维庸满腔的怜爱,朱维庸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珹哥儿,半晌才松开手臂,任由乳母接过,跟着朱相的亲随离开了书房。
珹哥儿离开后,朱相立刻朝朱维庸发了火:
“叫你打发了他,你倒好!还敢把小皇孙留下来!万一出了事,你担得起还是我担得起?!”
“是四殿下说的......”朱维庸有些气短,“他说不过是玩耍半日,不打紧......”
迎着朱相越来越恼怒的眼神,朱维庸下意识道:
“孙儿没想这么多......”
“你不想这么多那就轮到别人多想了!”朱相心烦不已,“十一娘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晓得?”
朱维庸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孙儿是看那孩子和十一娘年幼时极像......是孙儿糊涂了......”
想起珹哥儿的长相,朱相的怒火略微下降了些,慢慢坐在圈椅上,按了按额角。
“天家子嗣,岂能与臣子论亲,维庸,你若是喜欢孩子,何不试着与阿佩好好相处一二?”
骤然听祖父提起‘新婚妻子’,朱维庸浑身戒备,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朱相似是没看到,反而缓和了神色好声劝道:
“阿佩虽然出身不好,可胜在一片赤诚,人又聪慧,李家的大小产业悉数由她打点,从无缺漏,祖父位极人臣,此生是没什么可想的了,可你不一样,夫妻之道,合该互补。”
朱维庸半垂着头颅,浑身隐隐散发出拒绝的意味。
看着孙子油盐不进的模样,朱相心底的不悦有了再次上升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