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上班的李飞，一进办公室，便隔着玻璃见着坐在自己位置上，一脸胡子拉碴的慕容懿，顿时小吃了一惊。
他好奇的踱着步，走到慕容懿身旁，扫了眼桌上歪倒的咖啡罐，出声道：
“慕容这是昨天一夜没睡？”
“嗯嗯”慕容懿含糊的点头回应着，眼睛却分毫不离面前的电脑屏幕，那样子像是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李飞凑过脑袋，往屏幕上狠狠的瞧的几眼，随后无奈的摇摇头。
该说不说，查监控这种细活，他是真的干不来！整个刑侦组里也就孟逸那性子耐得住，如今似乎又多了一个慕容懿。
李飞眨巴眨巴被各个分屏晃的有些花的眼，起身端着水杯走向自己的座位，却也对平时不靠谱，如今却一反如常的慕容懿多了一丝佩服之意。
随后来上班的其他同事见到如此“认真”工作的慕容懿，竟也不约而同的噤了声，仿佛怕打扰了此刻的宁静。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点击鼠标的咔哒声。
时间仿佛过了良久，慕容懿蓦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哈！终于让小爷找到你了！”
说着，右手抓走桌子上的手机准备拨号，谁知电话却陡然响了起来。
慕容懿按亮屏幕的动作一顿，立时仰天长啸：“我靠！又让老寇抢先一步!”
可能是长久未动，造成下肢短暂缺血麻木，慕容懿左手扶腰，身形佝偻，右脚尖轻点着地面，姿势扭曲而怪异。
寇扪在电话那头说着，慕容懿应了几声随后挂断电话。
良久，他长叹一声，揉了把杂乱的鸡窝头，任命的叫了李飞一干人，并提了苏烈，便往机场路赶去。
当一行人抵达的时候，粟问与寇扪正站在路边人踩出来的小路边上。
“不是说确定埋尸地了么，就这儿？”慕容懿见周围并无异样，眼睛一转立时疾走几步上前，凑到寇扪身边低声询问。
见寇扪并未回应，只是将目光落在人群中某个身影上。
慕容懿看了看依然坐在车后座的苏烈，又回过头扫了眼入目皆绿色，眉头紧皱，掏出手机就要拨打办公室后勤电话。
“你干嘛？”寇扪按下慕容懿的手，眉头微皱。
“摇人整活啊！”慕容懿微皱着眉头，抬眼扫了扫四围，“就是不知道这片儿这么大，什么时候能挖到……”
寇扪额头青筋微凸，薄唇紧抿，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懿便转过视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慕容懿四下扫视着寻找新翻的泥土，“我怎么没看见呢？”
寇扪按了按隐隐抽痛的太阳穴，兀自吩咐着，“把苏烈带过来吧！”
从到达之后开始苏烈就一直坐在车子里不曾下来，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目光茫然的看着前方，没有焦点，像是陷入某种思绪当中。这会儿听见慕容懿叫自己，才眨了眨眼回过神来，下车来到寇扪的面前。
“我本是这附近长大的，在小妹失踪后这一带我找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甚至连这片林子有几个老鼠洞都清清楚楚，寇队长就给我看这？”苏烈轻嗤，神情恢复以往的冷漠。
“我寇扪从不妄言，你妹妹就在那里。”目光微转落在小路旁边，下巴微抬，朝着一棵比周围略显粗壮的白杨上点了点。
见苏烈仍旧疑惑，寇扪解释道：
“我曾经很喜欢吃李子，小的时候老家邻居家种了棵李子树，每年夏天都枝叶繁茂，长势喜人，别人家的李子都没他家的大，没他家的甜。每每到我放暑假的时候，总能吃到他家的蜜李。直到后来，邻居家养的大黄狗被偷狗贼下药药死了，邻居把尸体埋在了李子树下，我才知道那棵李子树长的茂盛的秘密。”
说到这里，寇扪顿了顿，声音中有一丝复杂的悲悯，“自那以后，我就再没吃过李子了。”
“寇队长，你吃不吃李子，和找我妹妹有什么关系？”苏烈打断寇扪的回忆，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满。
寇扪深吸一口气，道，“因为，李子树下埋死尸。”
“这些树是修建机场路时统一移植过来的，树龄不会超过五年，而且这个地方没有河流经过，在相同的环境因素下，按理说这里所有树木的长势应该相差不多，但是这棵树未免差的有点多了。除非……”
听着寇扪的叙述，苏烈的神情由原本的不在意逐渐转变成震惊，他抖着的双手不停的摩擦着银色的镣铐发出‘嚓嚓’的撞击声。不等寇扪说完，转身奔向那棵比起周围略显粗壮的白杨树，口中大喊：“小妹！”
再次回到江城市警局的审训室中，苏烈不同于之前的神色，仿佛整个人被妖精吸走了大半的精气一样，瘫坐在椅子上，闪着银光的镣铐铐上苍白纤细的手腕上，折射着幽幽的寒光。
“我可以要支烟么？”苏烈缓缓抬头，对上寇扪的视线。
“给他吧！”寇扪侧头对李飞道。
苏烈接过烟来也不吸，就那样看着点点烟火在指尖烧着。
良久，在最后一点青烟快要散尽的时候，他开口了，“在回答你们的问题以先，我有个疑问。当年警方追踪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我妹妹，甚至一度认为是我妹妹被人拐走的。但你们是如何确定我妹妹的死与程媛有关的？”苏烈抬起目光，锁定在寇扪身上。
“因为时间差。”寇扪回道。
“我们调取了高速入口和发现苏小妹的玩偶五公里外的监控，每辆车通过的时间都大致相同，只有程媛和一辆4S店的车辆运输车通过时间过长。而且我们截取程媛的车通过两个监控时的画面，发现车子内饰上有些许区别，由此推定她在机场高速中途换了车。而她自己真正的车，则是在修好后又悄悄换回。”
慕容懿早上电话里没来得及讲出来的一晚上的发现，在见到寇扪时便一股脑的叭啦完了。是以寇扪如是回答。
“原来是这样！他果然没有骗我！”苏烈用自己才能听到声音说着，随后脸上的困惑一扫，身子微斜靠着椅背，不同于先前的颓靡，神情带着些许轻松，道，“你们想问什么，问吧！”
“这是我们在事故现场附近找到的证据，你提前在机场路上洒了倒钉，将车子停在路边小径上守株待兔，又在程媛需要帮助的时候刚好出现，帮她修了车。”寇扪将三角钉以及现场拍摄的车印照片一一摆在桌上，展示给苏烈看。
“但程媛与你应该并不相熟，你怎么肯定她就会走你等的那条路，你又怎么确定她会接受你的帮助呢？”
“她不必与我相熟，她只需要知道我是xx4S店的员工就可以了，不是么？”苏烈唇角微勾，
“至于她为什么绕路走了老机场路就更简单了，只要阻拦了她原本要走的路，就可以让她走我想让她的走路了。”
“我们调查了你的成长经历、工作环境以及人际关系，无论从哪方面看，你都不可能算中事故中的所有环节，独自导演并完成这桩车祸，你背后的人是谁？那条短信又是怎么回事？”寇扪如鹰般的目光死死的盯住苏烈的眼睛，仿佛那黑色的漩涡中藏着事情的真相。
这也是整个案子中寇扪最不能理解的地方，苏烈因为妹妹的失踪与程媛有关，那他选择招报复她也无可厚非。可偏偏他的做案手法却刻意模仿熊慧父亲当年出车祸的情形，若说是巧合，他一万个不信。
“果然是寇队，猜的真准！”苏烈轻笑，
“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从未见过他，一直是他单线联系我，每次都是不同的电话，声音大概也是用了变声器，我曾试着回拨过去，却打不通。我只知道他叫‘S’，他告诉我，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我就会找到我妹妹，并且为她报仇，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至于短信，找个手机随便塞哪，做个定时开关机，短信定时发送就可以了，没有什么难的。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苏烈摊着手心，一脸的无能为力，却也不肯再多说什么了。
那种明明就要抓住什么却又被狠狠扼住喉咙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寇扪的心头，一股无名的暴虐感袭来，让他想要撕裂一切。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