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间无迹就回来了，他伸手将福佑抱起来，似乎这件事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一个男孩子，动不动就哭，可不好？”无迹抱着福佑抬步往荣亲王府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青狸，召集所有隐卫，我有事吩咐。”
青狸起身随着无迹出去，无痕也紧随其后。
赤姣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几人，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城郊先前东方言锡为慕容修购置的宅子里，无迹刚抱着福佑阔步进去，就看见前院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隐卫。
“金风和玉露呢？”他扫了一眼众人。
青狸在他身后回：“金风玉露应北溪王命令，留在青州处理后续事宜了。”
无迹点了点头，目光落到风花雪月身上，笑着打趣：“你俩居然还活着。”
风花雪月笑的明媚敞亮。
齐齐走到无迹身边，分别在他左右站立，一人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无迹的肩头。
那姿态，十分亲昵。
赤姣冷目扫过搭在无迹肩上的两只手，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滋生。
很想把那两条胳膊卸了。
风花目不斜视打量无迹，毫不掩饰的抬起另一手，手指从他眉骨顺着他的侧脸滑到他的唇角。
“见惯了你穿黑衣戴面具的模样，今日，倒是很不一样了。”
雪月见风花贪恋的目光始终不离无迹的脸，眸中似乎还湿润了些，笑着打趣：“风花，你那直勾勾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吃干抹净一样。”
“爹爹是娘亲的，你们都走开。”一向乖巧的福佑此刻板着脸，推开了风花和雪月的手。
爹爹？
风花雪月一愣，齐齐后退两步，神色怪异的看着无迹，“你何时成亲了？”
二人异口同声质问。
无迹看向赤姣，空出一只手来朝她招手，示意了一下，赤姣犹豫片刻，还是走到了他身侧站定。
赤姣没想到无迹会旁若无人的直接揽过她的肩膀，无迹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到她肩头时，心脏颤了一下。
“这是我娘子，百里家死士之首，赤姣。”无迹脸上的笑容满是柔和毫不掩饰，大方介绍。
赤姣偏头和他四目相对时，见他满脸笃定认真，下意识的问：“我何时与你……”
“不重要……”无迹落在她肩头的手抬起，像抚摸福佑的时候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只要知道，你是南辙的妻子，是南陵的二皇妃。”
皇妃？
众隐卫齐齐一惊，眸光讶异的盯着无迹。
赤姣感受到头上大掌传来的温暖，那感觉让她十分贪恋，看着他手收回抱着福佑时竟有些失落。
无迹将福佑递给赤姣，赤姣伸手接过抱着后退了几步，看见他双手负在身后，整个身子挺拔如松。
“我本名叫南辙，是南陵皇室血脉。”
风花雪月相视一眼，同时看向不远处的无痕，风花问：“那无痕岂不是……也是南陵皇室血脉？”
无迹笑着偏头看了一眼无痕。
无痕冷漠的别过脸去。
他每次看见无迹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涌现出好整以暇的笑容时，他都忍不住想扇无迹巴掌。
“那你还真是会挑夫君啊。”雪月煞有其事的看着青狸。
青狸尴尬的红了脸，看了一眼无痕，垂眸避开雪月那戏谑的眼神。
“我……”无迹一开口，顿了一会儿，看着赤姣问：“我还能活几日来着？”
赤姣看着他无所谓的表情，心里一酸，垂眸回了一句：“短则三五天，长则月余。”
众隐卫震惊的面面相觑，齐齐朝无迹走了两步，想要说话却被人抢了先。
“你快死了？”风花跨到无迹面前，面色恼怒仰头质问他，“你就算想卸任隐卫之首，也不必寻了这等理由诓骗我们！”
无迹满脸不以为然，似乎没觉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刑场那一战前夜，我已经重伤，再接了沈毅的天劫，没死在刑场，已经是福大命大。”
“这二十五年除了没日没夜的训练，就是打打杀杀和逃亡，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我想去四处走走，也替他四处去看看。”
这个“他”无迹虽然没有明说，谁都知道他说的是慕容修。
曾经慕容修总和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等大事成了，就带着他们去行遍千山万水，看尽这世间繁华。
悲伤一瞬间就笼罩了整座宅院。
其他人皆是垂眸看着自己脚尖。
只有无迹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无尽的夜空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死前有令，若你们想追随北溪王那就留下，若是不想，就各自散去。”
无人回话。
无迹回头看着众人，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后撤一步冲众人行了长揖礼。
“此生至此，承蒙各位肝胆相随，我们来生……再见。”
其他人静静的看着无迹直起身子，见他满脸都是释然的笑，心里都被酸楚和难过堵的严严实实。
万千言语争先恐后堵在吼间，欲言又止。
他们做隐卫的时间或长或短，每个人都曾和无迹并肩作战过。
每一次无迹从天而降救他们性命时，他们都觉得他宛如救世主一般，让人倍感安心。
无迹走到风花雪月面前。
见她二人红着眼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抿紧了嘴唇满是委屈时笑着说道：“你们二人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怎么说也得和玉露一样，叫我一声师父。”
“谁要叫你师父！”风花轻嗤一声，强颜欢笑的眼中泪水滑落，“我们二人见你第一面就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嫁。”
“那点出息。”无迹嫌弃的扫了二人一眼，“天下繁花似锦，山河波澜壮阔，多去看看，你们就会知道，我在你们漫漫人生长河里，不过尔尔。”
风花雪月二人垂眸，眼泪就砸在了自己屈在身前的手背上。
那个在刑场说，“留着性命的人”此刻却要先死了。
“都散了吧。”无迹见众人都沉浸在难过悲伤里一言不发，摆了摆手，“接下来是走是留，你们自行决定。”
隐卫们犹豫半晌，纷纷散去。
风花雪月走时，复杂的目光停留在赤姣身上半晌，这才离开。
院子瞬间又空荡荡了，让人莫名其妙就感觉到，一阵人走茶凉的悲凉。
无迹走到始终一言不发的无痕面前，扫了一眼他随风浮动的空袖，“断臂呢？捡回来了没有？暗嵬营有……”
“没有。”无痕面无表情一眼不眨盯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你故意的吧！”无迹眉头一皱，面色带了些恼怒。
无痕毫不犹豫点了头，目光落到自己断臂的肩头，“不想再做杀手了，想做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