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还是去打了电话给龙科长,说明了情况。对方同意可先不拘捕,但肖秉义同志必须担保。
肖秉义当即担保,回来惊讶的发现,玉成嫂低头抹泪,已在哽咽。
她渐渐恢复平静,然后说:
“都是莫昆吊死鬼作的孽。张玉成回家,我送肖所长到门外。发现跟前站一老头,没当回事。进了茶馆,却发现老头跟了进来……”
肖秉义听玉成嫂断断续续说完,又从头捋一遍。
老头跟玉成嫂进了茶馆,玉成嫂停下打量,发现老头有些熟悉。她刚要问,老头先开了口:
“玉芬,是你吗?我是莫昆啊。”
玉成嫂上前仔细看看,是有点像莫昆,狐疑道:
“你咋这副模样?你到底是人是鬼?”
莫昆悲兮兮的说:
“我是人啊,不信,你摸摸我的脸。我这副摸样来见你,也是没办法。在南京,认识我的人太多了。”
玉成嫂没摸他脸,听声音确信是莫昆,随即甩冷脸:
“你是莫昆又怎么样?我俩早就不搭嘎了。快滚!”
“玉芬,终于找到你了。你让我找得好苦啊!”莫昆激动道。
玉成嫂迟疑着问:
“你还找我干什么?”
莫昆犹豫一会,问道:
“能进你包厢谈一会吗?我有事告诉你。”
玉成嫂不知他要说什么,犹豫一会,带他去了二楼包厢。
“我丈夫回来了,被他看见不好,抓紧时间说吧。”
她让莫昆坐下,边倒茶边说。
莫昆端着茶杯,四下看看,点点头说:
“你开茶馆就对了,生意还好吧?”
玉成嫂看看包厢门,不耐烦的催他快说啥事。
莫昆点点头,问她:
“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女儿在哪儿吧?她在南京。”
玉成嫂被他点了穴位,愣那儿好半天,才反问:
“你说我女儿在南京?你没带她去台湾?”
莫昆长叹一声,幽幽的说:
“你走后,我委托人家抚养,经常去看她。抗战爆发,我带她去了重庆,上完高中。抗战胜利后,因有纪律,没带她去上海,委托朋友关照。”
他看玉成嫂在静静的听,继续说:
“朋友对她很关心,让她先在警署当秘书。后来帮她开了家贸易货栈,还帮她成了家。可惜朋友死了,我没来得及报答他啊。”
玉成嫂随即问:
“女婿是什么样的人,靠的住吗?”
莫昆一脸的愧意说:
“朋友是好心,可是女婿不是个东西,常欺负我女儿。听说他在横南镇开过畚箕店,姓郑。”
玉成嫂随即心一紧:
“你说女婿是横南镇开畚箕店的郑老板?”
莫昆点点头,叹一声:
“唉,这东西不成器,老子听女儿哭诉,真想毙了他。女儿跟他已经分道扬镳,可他还在纠缠她。”
他说到这儿,看玉成嫂怒从心出,微微一笑:
“现在,女儿的朋友姓孔,这小子还算懂事,对女儿还可以。”
玉成嫂忽然问:
“你还干老本行吧?这儿解放了,你胆也太大了吧?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
莫昆低下头,检讨似的说:
“我已经不干了,忙碌一生,也算对得住组织了。唉,我这一辈子,错就错在把仕途看的太重。回过头来想,一切皆空。人老了,想起唯一的女儿,心里放不下哦。”
玉成嫂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不要跟我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有家,也有儿子。你什么时候顾及我娘儿俩?女儿给你,是指望你能照顾好她。想不到,你对女儿也当甩手掌柜。还有脸来跟我说这些?找我何事?没事,请你滚。”
莫昆悲切切的说:
“我全家被送台湾途中,轮船出了事,我现在只剩女儿了。”
他偷眼看玉成嫂一副惊愕模样,甚为得意。忏悔似的说:
“回来才知道,女儿已结婚,可郑爽常欺负她,还想杀她。我找你,是想警告他,想请你配合一下。他明天上午来茶馆喝早茶。我没到之前,请你帮我应酬一下。不要说我是谁,就说客人迟到一步。”
玉成嫂弃落道:
“我才不管你什么事呢,来的都是客,人走茶凉。只要喝茶付钱,我一样招呼。”
莫昆点点头,补充道:
“我跟他约定东街茶楼二楼二号包厢,包厢只留两个茶杯。”
玉成嫂听他这么安排,疑惑得问:
“你警告他,关茶杯什么事?你想在包厢揍他一顿?你这把年纪,不要被他反揍一顿哦。”
“不要问了,我这样做,自然有道理。你先忙,我稍坐一会。呃,我,我能不能抱抱你?”
莫昆说罢,上前一把搂住玉成嫂。
玉成嫂极力挣扎,威胁道:
“你再不松手,甭想我配合。”
莫昆松手了,叹口气,垂头丧气,挥挥手。
玉成嫂说到这儿,看看肖有财父子俩,低下头。
肖有财问:
“我有个问题,你说我送张玉成回家,他已站茶楼门口,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玉成嫂跟着回答:
“我也奇怪,他告诉我,他在上海认出你,一路跟踪而来。”
肖秉义惊叫道:
“这就对了,火车上有一老头,总是盯着我看,可能就是他。哎,玉成嫂,郑老板第二天来了没有?”
玉成嫂点点头说:
“次日卯时,郑老板化了妆,直接去了二号包厢。我拎着茶壶跟了上去,装作没认出他,给桌上两个茶杯倒好茶,准备离开。他让我等一下。”
肖有财忙问:
“玉成嫂,你不会在茶壶下毒吧?这家伙贼精哦。”
玉成嫂摇摇头说:
“怎么可能呢?他死在包厢,我茶馆还开不开?”
肖秉义点点头问:
“后来呢?”
玉成嫂回忆道:
“他很谨慎,看看面前杯茶,当我面,拿银针试了一下。跟着去隔壁包厢,拿来茶杯。倒上一杯,又试一下,晃了晃泼掉。这才自斟自饮。”
肖有财惊诧道:
“这么说,二号包厢两个茶杯有毒?”
玉成嫂摇摇头说:
“怎么可能呢?我生意不想做差不多,他这是谨慎惯了。如有毒,他还能出得了包厢吗?我敢保证没毒。”
肖秉义冷不丁说一句:
“郑老板死了,据查是中毒而死。中毒时间,就是那天。”
他说罢,注意玉成嫂母女俩神态,发现母亲惊得张开嘴巴,很长时间合不拢。
而女儿却像无事一般,并不吃惊。他跟着理解了。“阿香”是特务身份,对暗杀这一套,驾轻就熟。
估计她肯定知道郑老板死因。便问:
“‘阿香’,你应该知道郑老板死因吧?”
“阿香”淡然一笑,没直接回答:
“不要喊我阿香了,我叫莫愁。我真不知道他死因。我跟父亲哭诉,说他想毒死我。父亲问我如何脱险的?我说了应对办法。”
肖秉义饶有兴趣得问:
“你能告诉我怎么脱险的吗?”
莫愁只说了郑爽事先去餐馆,将氰化钾抹酒杯。她早知道他没安好心,去隔壁换了酒杯。
肖有财听罢笑道:
“看来郑老板之死,是莫署长所为。他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玉成嫂叹息一声:
“他为了骗我茶楼,使阴招,确实可恶。但我可以保证,他中毒,不会在茶馆。而他却死于中毒,好奇怪哦。”
肖秉义笑笑:
“一点都不奇怪,莫署长深谙特工人员心理,两个茶杯本没毒,而隔壁包厢茶杯都有毒。我也奇怪,郑老板换了茶杯,也倒了杯茶水,还试了,没毒才喝的,怎么还是被毒死了?”
他说罢,瞥一眼莫愁,见她面无表情,只是盯着茶杯。沉吟一会问:
“莫愁,不会是你以牙还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