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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势突然猛烈起来!

回回炮在死命砸!攻城锤在亡命撞!四周箭楼在疯狂靠近!楯车下汉军建奴人如蚁出,无视不停的滚石檑木,竟从四面在架梯登城。

开原四面城墙上,人群奔突、呼号震天!金鼓号角捉襟见肘、变换匆匆,令旗招展更是一刻不停。

开原城顿如一叶扁舟在汪洋!看似顾此失彼摇摇欲坠。

得亏马林指挥若定!

城外高台上,老奴面无表情!

尽管云梯、箭楼不断被烧;尽管楯车不断砸毁;尽管攻城锤也就能听个响动;尽管!操纵这些器械的汉军乃至八旗,此起彼伏的惨嚎响彻云霄!但老奴面色始终毫无波澜。

直至看见城内有越来越多的人,已在匆匆奔赴城墙!紧握刀柄的老奴,这才阴森地冷笑一声。

手挥下!令旗挥舞中,两个精锐牛录分别进入各自地道。

尽管三伏天身披双甲,早令人汗流浃背!但他们从潜入土墙后至进入地道前,始终寂然无声。

八旗精锐在庆幸:好在就要去阴冷地下……

至于城内情况?早就有人向他们说明:

两条地道出口位置很巧妙!刚好都在人去屋空的大户人家院内。宅院梁柱已拆、只剩残砖断墙!因此出口处无人!却有小队勇士把守。

而且,两个出口相隔不远!就在同条街的同一个里坊。

两牛录任务是快速占领里坊!最好趁明狗未觉就完全占领。万一察觉?那就誓死攻占里坊、坚守阵地!等大军自地道进城。

八旗精锐信心百倍!

大汗一直十分英明:

城外攻势如火如荼!城墙的争夺紧迫而惨烈。此时,他们再突然从地道口杀出!占领阵地后,后面还会有千军万马从地道中奔腾而来。

明狗怎能抵挡?

……

曹旦身体紧绷、一言不发、面容严肃!眼神却难掩激动。

站在城内高处的他,城内动静一览无余。特别是那个里坊!特别是那两个地道口。

眼睛紧盯着的曹旦,心中升腾起无穷豪迈:谁言书生不知兵?弹指间建奴灰飞烟灭!

终于来了!

两个出口,竟同时有建奴精甲贼头贼脑钻出!小心地走着贼步,生怕甲胄碰撞出声……

可笑!

曹大人暗松口气,将伟岸身躯挺得更直!右手高高举起,环顾一圈!再潇洒而用力挥下。

嗖嗖嗖嗖!

突然出现十几支火箭,准确射入那两个地道口边。一道火光迅速从地道口冲天而起!又长了眼睛似的,径直往地道中席卷……

地道里惊呼伴着惨嚎,立刻不绝于耳!分外高亢尖利而凄切。

窜入地道的火龙并无丝毫停歇!顺着湿漉漉、黑乎乎的泥浆向前奔涌!竟从城外地道出口窜出,巨大气浪掀起冲天烈焰!

半空中,恰似张牙舞爪的金龙!怒火翻滚中俯瞰着大地……

城内外人们自动停下!呆愣着眼望火龙。马林的亲兵却适时齐声:老奴篡逆!人神共愤!前有神仙驱水示警!今有金龙吐火震怒!

城内紧接着齐声欢呼如雷:老奴篡逆!人神共愤!前有神仙驱水示警!今有金龙吐火震怒!

城外竟在自发退兵。

……

老奴看得眩晕!

紧捏着腰刀柄,老奴面无表情强撑着!一言不发缓缓走下高台。

太憋屈!

无论是地道大量渗水,还是窜上半空的火龙?都是明狗的歹毒伎俩!还都是小明狗王九手笔!

为何如此?

大金却没人能说清!

于是,却成神仙显灵!成上天反对他老奴篡逆的铁证。连大金勇士也信!没见他们竟敢自发地退兵?

简直没天理!

缓缓行至大帐,老奴终于已青筋暴跳、脸色铁青!皇太极早就请来李永芳与睾红中,懂事地在其口中都塞条毛巾……

鞭击败革与闷哼声交织!声声敲着帐外宁完祖与范文种的心。

眼皮一跳一跳!宁完祖轻声转移注意力:“曹旦?马林?王九?”

“王九开方,马林抓药,曹旦…不闻不问就行。”范文种同样轻声。

宁完祖盯视着范文种:“何方?”

范文种诚恳摇头。

耳中传来又一声极痛苦闷哼!宁完祖声音发颤:“那小狗就是怪物!不收拾他,我们…永无宁日!对了,他三日后…会同我们论势?”

范文种还是摇头。

宁完祖:“何意?”

范文种此刻心中有些恍然!却答非所问:“确定明天雨暴?”

“和这有啥关系?”

蠢货!若大军被淹被败?我们还和王九论屁的势!范文种心中暗骂,口中却转移话题感叹:“大汗龙精虎猛啊!”

宁完祖直犯哆嗦……

噼啪那么久没丝毫停歇!里面两货至少得休养段时日。若明天大汗再度恼怒!皇太极到底是会请自己?还是请姓范的去为大汗解气?

范文种心思更深:还当老奴是雄主?其实远不如皇太极!甚至,都比不上那个少年王九。

连情绪都管不好!

……

老奴解压方式独特!却极好。出好一身汗的他脉畅气顺!又还是冷静、睿智而阴沉的天命汗。

刚被范文种紧急求见的皇太极!此刻趁老奴还没升帐议事,正向父汗陈述忧虑:雨暴即刻将至,而明狗歹毒!不如全军暂且退兵移驻高地!并探查开原周边有无河湖堰塞。

冷静下来的老奴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竟会忽略因天象突变!而引起足以致命的战场因素变化。

喜的却是后继有人。

正待马上安排!可这时,之前进地道的幸存者回来了。严格说,这些都是已走出城内地道口的人。

他们烧伤、射伤后被绑!或被直接生擒。城内没杀他们,仅割舌后将他们放回!当然,也带来城内的信。

信中就简单两点:

一、割舌是因不会写字的他们,唯如此才不致泄露军机;

二、倡议和平。

老奴之禽兽逆行!

令地怨之!地水倒漫为证;令天怒之!金龙喷火为证;令神鬼共弃!亦定将东风为证、雨暴为凭。

不过,老奴篡逆虽致人神共愤!但大明向来宽大为怀、以德服人。故而最后正告老奴:悬崖勒马、接受和平!莫再徒劳残害士卒。

即刻退兵回去,则和平体面!否则?老奴将自有人神共诛之。

此信不但令老奴极受羞辱!且令其极为憋屈:一直自诩天命的他!竟被地怨天怒、神鬼共弃?

老奴又一次将信撕得粉碎!可他却又驳无可驳、哑口无言。

谁为他解释:干旱近月又水源被断的开原!城内几万人没被干死,却还有那么多水往城外流?

谁来解释:潮湿泥泞的地道突然窜出条巨大火龙!张牙舞爪在半空怒烧不止一刻?

至于明后天的东风、雨暴?知道的是天象!可谁为十几万信徒解释:为何它恰好这时来帮明狗?

当听说城内将狗屁和平倡议书!用投石机扔得到处都是?老奴一不小心又咬碎颗老牙。

却被他和血吞掉。

就如一直用天命这个年号骗人!现在,纵使那个年号是坨屎!他也得含泪吃下。

天命汗不可能被地怨天怒、神鬼共弃!绝不接受狗屁和平倡议!那就更不能突然移驻高地。

汗庭立刻四处宣扬:

所谓地水天龙?那是明狗的歹毒伎俩!天命从来都佑护大汗、佑护大金!不信?叫明狗再来次地水、天龙试试!

至于东风、雨暴?那是年年都有的天象!恰好明后天会到。放心!天命汗在此,再大的雨暴也不能把我们怎样。

士卒们懂了:看来,竟真又会天降雨暴!却早被明狗道士算到。那……地怨天怒、神鬼共弃?

于是,宁完祖与范文种…还是被皇太极贴心在嘴里塞条毛巾!很客气地请入大汗的大帐。

……

城外建奴营地很忙。军官们或在鞭打喝斥;或口沫横飞地解说着;或干脆让士卒归营肃静。

城头,马林露出久违的朗笑!对躬身在侧亦步亦趋的“亲兵”王九道:“如你所愿,其军心乱了!”

王九却还在心痛:“曹大人下令太早!应等建奴大军进入地道。”

马林也很心痛!猛火油用光才烧死两个牛录?太败家!可曹旦非要指挥谁也没辙。转换话题:“老奴近几日似过于急切?”

王九如实相告:“我在山海关前有庄子。熊大人令几百亲兵…化装成各镇来辽先锋将士!每天穿梭着入关。此事做得既招摇又很机密巧妙!我想,老奴的急切应与此相关。”

马林哈哈大笑:“难怪!老奴最得意的,就是舍得养奸细而消息灵通!哪想会被熊大人反算计?”

转而低沉:“难为熊大人!辽东就剩…李如柏当初保全的万余可战之兵。堪与建奴一战的兵马实在太少!保辽沈重镇都很不足…”

马林细声含愤:“老李不惜性命与家族荣耀!保全万余大明精锐,辽东才保持着对建奴有震慑。马某不如!他却被污为奸细…”

可恨腐儒窃掌朝堂!

再说下去,王九怀疑他会愤然逃离。强转话题:“放心!凭运气得的一切,老奴终会凭实力送走。”

“如他以擅养奸细而得意?在开原、熊大人那就无效!且反受其害。如他蛊惑人心、愚弄百姓自诩天命?之前,大力宣扬天命所归确为捷径!今天,深信天命的建奴敢自发退兵!过几天?老奴或成大多建奴眼中的逆贼!却还因所谓天命。”

马林担忧:“雨暴将至!建奴定会于附近查看有无江湖堰塞。”

王九不安!“那里虽够远极隐秘?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知苍天能开…”

马林朗笑:“若非苍天开眼!老奴何以三生有幸遇王九?”

王九脸红不安。

“老奴阴险狠辣坚忍,确有枭雄之姿!然你竟能寻其弱处放大。你识其少挫而自负,故第一份倡议书达成所想:一、借其手砍所谓求和使者何懋官!就砍掉城内暗怀异心者之幻想;二、令其恼羞成怒不惜一切挖地道!使滤渣已毕却不便储存的猛火油,恰能今天用掉;三、昨日堂皇之言广而告之!恰为今日天命之说铺垫造势。”

“今日,更是早备半房倡议书!就等烈焰冲天之后,顺理成章给老奴天命之说以致命一击。瞧,如你所愿!建奴军心已乱,整营官佐都还在为此奔忙。”

马林一脸自家儿郞出色的欣然!豪迈地手指远处建奴大营。

王九赶紧切换:“很纳闷:老奴何以特喜抽打降官?”

马林蔑笑!言简意赅:“以前惯于求为辽官当狗!”

……

城头上风已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