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琛守了一晚上。
宋悲第二天就开始吐血,吐的都是黑血,里面还有虫子在蠕动,不过离开人体很快就成了黑血水。
为了防止出问题,还是要再检查一下身体,季琛给宋悲倒了热水,翻身下床直接打开玻璃罩,准备去喊医生。
一晚上,接收到上级命令,警卫队长在玻璃罩外面守着,要不是江启在外阻拦,昨晚所有人就冲了进去。
这会好兄弟面面相觑,江启给季琛使眼色的同时,默默竖起大拇指,比了个口型:骚狗狗。
所有人都面色不自然,谁都很惊讶,季琛居然能下得去嘴,到底是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接受爱人逐渐怪物化,还能忍着上一秒身处温柔乡,下一秒人就可能饮恨西北。
队长垂眸看了眼江启竖起的大拇指,后者立马藏起来,吹口哨说,“季琛,你现在属于是病毒携带者,所以你和宋悲都不能出去。”
江启说完拍拍队长肩膀,眼睛弯弯,“对吧?”
比起他没个正形给季琛当卧底的样儿,队长推开肩上手掌,对着季琛点头,传递上级原话,“没错,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请回吧!”
队长做了个请的姿势,季琛意识到这是最低底线,沉下心,“送个医生回来,给时嫣做全面检查。”
江启:事实上,谁都知道宋悲现在叫时嫣,可哥们,你能不能别说啊,就很虐狗啊大哥。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入非非,脑子里全是两人深情对话。
“……我只让你一个人知道。”
“时嫣,嫣嫣……”
季琛说完不给旁人往里窥探的机会,回到玻璃罩里。
时嫣跟他对视上,勉强扯了扯嘴角,把那杯水含在嘴里,又吐了出来,漱漱嘴里的血。
她拎起一块皮给他看,“我的视力恢复正常了,你看,皮也被新长的顶了出来,现在好像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反弹。”
“不会的,我每天都会给你喂血。”季琛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把皮丢进垃圾桶,又把小白摇醒,让它出来认认地上的血。
时嫣轻声回应,“嗯,等我吃点饭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那我下午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我想回神起看看。”
季琛跟小白简单描述,后者研究起了那血里的虫血水,发现不认识后,小白就想回去睡觉了,谁知道他的主人不是狗但是很狗。
季琛拎着小白,指着血污,“把这些东西清理干净。”
说完戳戳小白屁股,把它往前推,他回头对时嫣说,“不行,神起现在很乱,所有人都抢着争夺帮主之位,你回去就是送死。”
时嫣哦了声,拿出无所谓的态度,“我知道啊,可是宋振兴死了,我能继承很多产业,私生子又全没了,没人跟我抢,那么多不动产都控制,我不回去,难道白白给柳芳瓜分?”
“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该注意的是自己的生命。”季琛认真严肃,手里刀子划伤口,下面用纸杯接着。
时嫣想把自己想法全盘托出,她不拜托火烛帮忙,也没去找沐雨,就是暂时不打算离开这里。
一来是休养生息,二来是想看看季琛究竟能不能为她所用,她要的是百分百服从,而不是随风使舵。
这样想便说了。
“我的生命,乱世不是钱财更为重要吗?你不会真以为一个地方被怪物攻陷了,其它地方也会很快被攻陷吧?人与人的交易还是建立在金钱上的,再者说,未来我不确定,现在目前还是金钱,所以我们得赶在未来到临前,把所有的钱换成物资,吃穿喝用,野外生存等等。”
季琛眼神复杂,“你这是在欺骗别人吗?”趁人之危,收揽物资,再而在未来,高价出售,或者直接收揽人力为己所用,简直是资本家。
就这么一个凝视,不认同的表情,时嫣就明白,喜欢是喜欢,他不会对她有帮助的。
她的目标跟他的肯定是背道而驰,只是,不知为何,还是想再试一把。
季琛递来一纸杯的血。
时嫣接过,像是沉思后而论。
“欺骗,你点醒了我,我确实不该这么做,哪怕我看到了在怪物横行的世界里,让自己和你未来过的衣食无忧,安全有保证的机会,也不能踩在别人的尸体上达成这个一己私利,这样我或许就比怪物还可怕,我成了那个让同类深陷更深漩涡的施害者。”
她小口抿着血,说实话还不如昨日浑浑噩噩,有变异滤镜后,能接受他的血的时候,现在她恢复正常,大脑很清醒,根本咽不下去。
满脑子都是居民楼那个常年,活人尸体,东一块西一块,变异出来奇丑无比,恐怖如斯的各种怪物,还有有些人,表里不一的丑恶嘴脸。
活人不也是怪物吗?
季琛你怎么就不明白?
他以为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开始聊起了变异症状和自己的血,以及刚才血里的血虫。
时嫣每次都是敷衍点头,要么保持单纯微笑。
最后挺累了,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说了自己困了,然后睡了过去,实则是运用异能,灵魂出窍,去见了火烛,打起了感情牌。
是夜。
哪怕是灵魂体,无泪,也能感受到她的崩溃,“我试探过了,季琛不可能帮我,神起吃人不吐骨头,现在天降血雨怪物出现,更是如此,我可能完不成那个目标了吧,我一个人根本做不到,我甚至都无法从季琛这里逃出去。”
灵魂体何其萧条,面无表情说出这么无助的现实。
火烛蹲在茶几前听了个真真切切,指尖小蛇吐着舌头,他差点把它捏碎,他手刚放到地上,小蛇就遛没影了,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痛苦的时嫣。
他在意的重点异于常人,“你把你现在的姓名告诉季琛了,我是第二个,哦不,可能是第不知道多少个才知道的,对吗?时嫣?”
他有些阴阳怪气,时嫣心底摸不透其心思,暗暗腹诽,哭丧着的脸差点崩了,“哥哥,季琛骗我感情,我是一时上头才告诉他的,你虽然是第二个知道的,但我还是更信任你,他季琛在我心底连第二个都排不上。”
“真的?”火烛挑眉,站起身,双手撑在茶几两边,压迫感瞬间侵袭时嫣全身,好大的压力。
听她说了一天了,她是灵魂体都感觉很疲惫,火烛竟然还不累,不应该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吗?
她继续说,“真的啊哥哥,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我这条命是你的,等我事成后你随时随地都能取,我绝对洗干净脖子乖乖等你,一点都不带反抗的,当然,前提是哥哥你得帮我做这些小小小小小事。”
“随时随地都能娶啊。”火烛皮笑肉不笑,“你先找了季琛,见他只听组织的话,为人比较为大家,他不会帮你做这些伤人伤己的事情,所以才来找了我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是吗?”
时嫣差点笑出声,赶紧撇下嘴角,装作很不爽。
“瞧哥哥说的,哥哥可别妄自菲薄啊,我觉得在这种特殊时期,哥哥才是那个最为大家为自己的真正的善良的人,你看,这都多久了,哥哥都没有变卖家产去抢物资,我看哥哥这里什么都没有,哥哥应该比起那些,更喜欢在末世降临时,去抢夺别人,哦不,是靠本事拿物资活下去,是吧是吧?”
时嫣说完眨眨眼睛,飘到火烛身边,绕着他转圈圈。
其实是借着这个行为先笑两声,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火烛清醒又堕落,为她的提议感到疯狂心动,恨不得现在立刻让她成为刀下亡魂,又想着让她心甘情愿,为她当初得罪他的事情感到真切懊悔,他再“任慈”地结束她的性命,然后他又觉得跟季琛相比,她找他,不再季琛的原因很低下,而自己吐槽自己,她就特别开心。
火烛听了时嫣的鬼话,勾了勾嘴角,眼看都要同意了,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你的要求很多啊,你的命似乎不值得我这么麻烦,不过看在我是你第二个找的人,那我考虑考虑。”
“哥哥这么厉害,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这还用考虑嘛,肯定不用啦,就算考虑,以哥哥的文韬武略,也不用考虑太长时间啦,是吧是吧。”时嫣一连串吹捧,彩虹屁,把她自己都夸得很心虚。
她用趴在茶几边上,双手撑起下巴,笑眯眯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违心,昔日对方跟随柳芳,一起将她毒害抛尸荒野的景象依稀还在眼前。
她还得笑。
火烛定睛看她好几秒,移开视线,随手拿起一条十分畏惧他的小蛇,强迫把它绕在指尖。
“中毒的人不怕下毒的人,熊心吃了豹子胆。”
他抬头看向时嫣,“你不怕我中途背叛你,直接对你动手?”
时嫣想都没想,“怕。”
火烛正好奇,就听时嫣又笑着说,“可我更怕完不成那个目标,我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如果有人拦着我,无论我用什么手段都会杀过去,如果有人杀了我,那我落到地狱也会再爬上来,把那个人挫骨扬灰,继续做那件事。”
她顿了下,“可是哥哥不一样,我觉得,你当时肯定不想直接杀了我,没想到柳芳那么狠,或许你想慢慢折磨我,可你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就是得罪了柳芳,从而可能传到宋振兴嘴里,在他心底种下疑心。”
这番言论,心胸,策略,攻势,执念,毅力,胆识,单个随处可见,集于一身,又思绪异于常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火烛心底怪怪的,如中了蛊术,蛊虫在身体里爬。
时嫣见火烛一直盯着她看,摸不准他什么想法,想了想又紧张地补上一句,“如果宋振兴死在我前面,或者宋振兴死亡的信息提前泄露,你都会阻止柳芳的,我说的对不对,哥哥?”
她紧张又期盼,小心翼翼的对视火烛麻木的眼神。
到最后,他还是没给她回应,是考虑的意思,很坚定。
时嫣不是一个把希望寄托在自身,或者一个人身上,她的底牌底线就是沐雨这个恶人了,虽然做不到跟他完全苟同,但至少不过发生季琛这样坚定立场,信念,火烛这样太考虑自身利益,不会为了别人做出牺牲的事情。
沐雨,是把她逼上梁山,放大她心中欲念的人,那份地图正是他提前谋划的证据,不知道他最终目的是什么,时嫣只知道,宋振兴已死,没死在她手里,柳芳她暂时动不得,还有神起那群那么多对她母亲遭遇祸端都冷眼旁观的种种,都让她心底痒痒。
十八年束手束脚惯了,这一年,她看到了机会,拼了命也要去试试,不然,让人变怪物的病毒爆发,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临到自己,这就像刀悬挂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了下来。
时嫣魂归体内。
在确定火烛考虑结果前,沐雨那边永远排在最后,金熊和水音都要比他往前几个名次。
至于第二啊,她刚回体内,就感受到满身疲惫,神经特别疼,想来是能量太少,使用时间太久,就算火烛尝试给她补充能量也没用。
能力到底如何得到,她正想着,忍着疼,翻了个身,身体一直不动太板正,是该动动了,突然迎面而来的凝视就把她给吓了一跳。
季琛不知看了她多久,眼神怪怪的,“你去了哪里?”
“什么什么去哪里?外面都是人,还有你在这儿,我还中了病毒呢,怎么可能出去啊,你做梦了吗?”时嫣心跳加速,强装镇定。
她确实就在这儿,季琛忍下到嘴的问题,怕击中她最懊恼的事情,抬手想摸摸她的额头。
时嫣下意识躲开,两人都是愣了下,她冲进他怀抱,黏黏糊糊打着哈气,率先开口,“阿琛,你想做什么?我昨晚很累啊,真的不来了。”
“没事。”触碰到时嫣小片肌肤,发现体温有升高,不再像冰一样,也不枉费季琛又放了小杯血,他见时嫣明显还困,不小心瞥到了她脖子上的某些痕迹,身体绷直,梗着脖子不敢低头,就顶着她身后的玻璃罩墙壁上的窗帘,红着耳朵放下心来哄睡。
“睡吧,没事了。”
落在时嫣耳里格外的安心,当然,应该也是她真累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