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魂镇尸,养于阴地。
白毛的小怪物和女尸都是人为培育的尸鬼。
尸鬼的培育并不需要对尸体进行防腐的处理,怨气与阴气随着时间自然会赋予躯壳该有的神异,就像那两只白毛小粽子。
女尸身上则寄托了一种扭曲复杂的感情,不知她生前有过怎样的经历,让人耗费心思保住了她生时的模样,却又任人对她断舌,封眼耳口,不见、不听、不言。
尸鬼或者说僵尸有很多种,总得来说是泛指死而不化,无魂有魄或少魂多魄的一类阴物,这类阴物因魂魄不全而难有轮回,残存的魂灵驱使阴变的尸体游荡不休。
曾经死而不化的尸鬼还被视为永生的代表,甚至有人视僵为仙,认为死而不化远超常人的尸鬼身上有仙气,入药食之可驱百病得长生。
《异苑》卷七:‘元嘉中豫章胡家奴开昌邑王冢,青州人开齐襄公冢,并得金钩,而尸骸露在岩中俨然。兹亦未必有凭而然也。京房尸至义熙中犹完具,僵尸人肉,堪为药军士分割之。’
《南村缀耕录》卷三:‘回回田地有年七十八岁老人,自愿舍身济众者,绝不饮食,惟澡身啖蜜。经月,便溺皆蜜,既死,国人殓以石棺,仍满用蜜浸镌志岁月于棺盖,瘗之。俟百年后,启封,则蜜剂也。凡人损折肢体,食少许,立愈。虽彼中亦不多得,俗曰蜜人,番言木乃伊’
……
女尸刚开棺时的模样,就很符合曾经求长生者的入药标准,且是上上佳品。
咦~!如此一想,这具女尸莫不是被专门豢养的药尸?
人食之能不能长生不好说,但僵尸食之,则必然道行大增。
女尸还在不断的叩首,砰砰砰如木鱼声声。
她在为那两个小童求一个轮回的可能,为此抑制着自己翻涌不休的怨恨和因此勾起的癫狂。
若能一梦百年,数百年的时间倒也不难熬,可她睡不着啊!!!
近乎清醒的度过了不见天日不闻声音的数百年,怎能不疯?谁能不疯?
如今看似正常的模样,不过是她心有执念且心智坚韧,强压罢了。
应下吧……应下吧……若是不应……若是不应……
杀……
不……不能杀……
应下吧……应下吧……拜托了……
求求你……
女尸在心中祈求着,努力的按着自己癫狂的一面。
两只白毛小粽子跪在地上,拽着女子的衣衫,看一眼女子磕一下头。
宫素素无声的看着越发破碎的地砖,别看这大小三个此时如此的谦卑可怜,可作为僵尸此时膝盖灵活如常,便知这三只温顺的皮下可是大凶。
是能够顶着阳光一口咬碎寻常道士头盖骨的那种大凶。
“若求轮回之机,当受烈焰之苦,焚毁旧躯拔魂夺魄,撑不住就真的死了。”
都说僵尸不入轮回,因为真的太难了,倒不如死的痛快些。
女尸抬头,顶着一脸狼藉,揽着左右两个小粽子,郑重的点头,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调怪异的:“愿。”
“哪怕魂魄不全,来生痴傻?”
女尸再次伏身:“……复……请……”
“固汝所愿。”
宫素素扬手贴出掷出三张安神符,也算是给这三位加个保险。
镇尸符暗扣掌中,掏出一枚火牌,成了气数的尸鬼可不是什么火都烧的动的。
扛得住,残魂残魄入轮回,扛不住一点真灵归天地。
真灵难灭,百十年后又是一个新生灵。
女尸将左右小童拢到怀里,紧紧的钳着、护着他们:‘别怕……别怕……阿娘一起……’
‘忍过去后,你们可以去看红花,去看绿树,观夏雨冬雪,飞鸟掠空……去看你们没看过的一切新奇……’
橙色的火焰带着一丝金芒,在女尸与小粽子身上熊熊燃烧着。
那些白色的避水疏火刀枪不入的毛发在火焰落下之时变得极易燃烧,两只小粽子一瞬间就被点燃成火炬。
火焰在女尸的衣裙上攀爬蔓延将她整个笼罩,与小粽子们一起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篝火堆。
两个小粽子趴在女尸的怀里也不挣扎逃跑,只是隐忍的发出几声哀嚎,两只小粽子在女尸的背后彼此交握着对方的臂膀,在怀里手拉着手的将女尸紧紧围住。
白毛被焚烧殆尽,宫素素也看清了两小童的模样,青白色的两张小脸,不够圆润但眉眼漂亮,只是心口处是一个空洞。
两道淡薄如烟的魂灵被激荡的尸气从躯壳上逼出,这个过程不亚于千刀万剐,而灵魂比身体更知道疼痛。
安神符上的符文印在魂灵的额头上,点点清光笼着那一吹就散的残魂。
女尸主动接引火焰入体,烧断魂灵与尸身的联系,挣扎着在小童残魂浮出后也从躯壳里脱身而出。
“你……”
宫素素看着隐含金光的女尸之魂,欲言又止。
这人曾经还是个身负功德之人,但她现在在自散魂灵。
“仙姑,我听说,灵魂有伤,可由血脉至亲之人的灵魂修复。”女鬼露出个浅浅的笑,恢复了几分生前的温婉灵动。
“自愿,可以。”
“生前是我这个阿娘对不住他们,害得他们在不知恨的小小年纪横死。”
“如今,就由我来为他们铺平来世的轮回路。”
脱离了尸身,女人说话也顺畅多了。
小童紧紧的抱着女人的小腿,女人拍拍两小童的脑袋,蹲下身来,将他们重新揽入怀中。
小童看着不断飘向自己的荧光,灵魂的本能传递着渴望,但两个小童瘪瘪嘴,紧紧的抱着女尸:“不……不要……”
女人笑得像哭一样,她问:“暖暖……团团……你们能再叫我一声……阿…娘……吗……”
“阿娘……不哭……”,这是给宫素素引路的那个小童。
“不痛……要阿娘……”,这是不愿出来的那个小童。
小童残魂上的缺口被补足,身形也更清晰了几分,与他们相反的是,女人的魂灵从凝实变得缥缈,尸体上的伤痕一一在她的残魂上浮现。
血脉之间虽然可以相互弥补修复灵魂的损伤,但这本就是一个事倍功半的方法,一分伤要用三分补,女人同时修复两个小童的残魂,哪怕她的魂灵更为强大,也走到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女人用手捂着两个小童的眼睛,不让他们看自己此时的样子,挨个贴贴他们的小脸蛋,在他们举起来想给她擦眼泪的小爪子上一人一下,分别轻轻的咬了一口。
她冲着宫素素露出一个祈求与感激相互夹杂着的眼神:“仙姑,麻烦你了。”
宫素素掏出一只木令:“别这么依依不舍,我没说要离开这座墓后才能送你们轮回吗?”
“先在令中休养一下叙叙旧吧。”
抬手,宫素素收了母子三个的魂灵。
生离死别皆伤人,但唯有死如生聚最痛苦。
灼热的火焰将三只人为养出来的尸鬼残躯焚作飞灰,啧,别说,虽然汪家‘人’不行,但他们的火焰还是很好使的。
宫素素看向恨不得缩起来却一动不能动的禁婆,揭了对方脑门上的黄符:“继续带路。”
符纸一摘,禁婆不由自主的瘫了下去,它锤锤自己不争气的双腿,又重新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姑奶奶啊,你光叫我带路,好歹也告诉我你想去哪吧?
给个目标成不成,总不能真的是特意来此超度它们的吧?
……
另一路的吴斜、张启灵和王胖子遇见了一具金丝楠木的大棺材,棺中有着一多臂女尸,腹部鼓鼓。
吴斜看着女尸身下许多只交叠在一起的手臂,想着因为合葬扭曲在一起的尸体,不由得恶心不已。
偏偏王胖子还没那没眼色的提什么麻花,吴斜又想听他说说这棺材的门道,只能压着恶心催他长话短说。
“嘿~!这棺材里的人可不是什么死后合葬,而是活葬,取一个和墓主人有血脉关系的人,养气藏尸,镇守棺位,免得招来一些有妖性的东西,占了吉位坏了风水。”
吴斜皱眉:“风水宝穴,本就是为了荫庇后人,选血脉之人合葬不是本末倒置吗??”
“有什么不能的?”王胖子嘿嘿的笑着:“四世同堂还有个亲疏远近,更不要说一个大族了,别人家的娃如何能跟自己家比啊。”
吴斜皱皱眉,和王胖子又说了两句,在闷油瓶的提醒下发现棺材里的其实是一个人。
山海经,第六卷,海外南经里倒是提到过一手臂奇长的国家:长臂国在其东,捕鱼水中,两手各操一鱼。一曰在焦侥东,捕鱼海中。
但他还真不知道哪个奇闻异事的书里提到过这种多臂人。
这种罕见的畸形如无专人饲养是无法活到这么大的,早就被人当作怪物和不详给打死了。
王胖子提议,他们找点工具将棺材里的黑水给舀出来,看看女尸下边的石板上到底是什么东西,顺便挑两件冥器,留着出去充充门面。
吴斜跟着王胖子去隔壁挑工具,却因沉迷于瓷器上的叙事画而忘了墓室是会移动的电梯,分开后被寻上门的海猴子追的是慌不择路,跑进了一个有着巨大水池的墓室中。
另一边的张启灵和王胖子也另有发现,棺材里的十二臂女尸是个孕妇。
并且在他们研究棺底压棺石的时候,十二臂女尸肚子里的毛孩子给自己来了一个剖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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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素素:据我了解,这具十二臂女尸应该属于荫尸。
宫素素:唯有荫尸才能在死后,让腹中的胎儿继续发育。成熟的胎儿无法破腹而出,只能胎死腹中,死后和荫尸一起吸收阴气,直到有一天他比母体更强,率先破腹而出。或者荫尸先生出比较完整的灵智,剖出或炼化腹中胎儿。
宫素素:荫尸和胎儿,一般二存其一。
宫素素(阴森森的笑着):不过荫尸要是张开大口,汲取家中旺气,那可是是要吃自家子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