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色的高大身影没有任何停顿和反应,继续一瘸一拐,却很沉稳地往山下走。
傍晚了,天边是夕阳西下橘色红色的彩霞。
白雪皑皑和苍翠树林间,叶清柔盯着他宽阔的肩背越来越模糊,眼眶发涩。
“听说这里出了意外,你没事吧?”伊娜气喘吁吁跑下来。
叶清柔轻轻摇头,“走吧。”
或许是她想多了。
那人那么耐心,温柔,脾气又温和。他可不是这样,他那么不耐烦,脾气又大,冷酷的很。
她想起,有段时间裴牧川喜欢飞去国外看赛马,于是她约了马术教练到家里,想学骑马。想感受他的乐趣,好像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
有次被裴牧川撞见,马术教练和她同骑一匹马,指导她怎么收绳夹马腹。
裴牧川脸色阴冷,说话夹枪带棍,教练当场被吓走了。
她不知道他从哪里吃了枪子儿,回家撒火,眼巴巴盯着他红了眼圈,默默下马,想回房间。
刚走出几步,却被他拽回去。
裴牧川一把将她抱上马,利落地翻身上马,说可以勉为其难教一下她。
她手生,完全没技巧,马一跑快她就害怕,吓得在他怀里叫。
他英俊锋利的眉眼间具是不耐,说她:“笨的很!”
“胆这么小还敢骑马。”
“还是回家插你的花去吧。”
她被他说的脸红耳赤,骨子里的倔性被激起来,非要学会骑马不可。
裴牧川不是个好教练,冷着脸凶巴巴一整个下午,教会了她骑马。
她偶尔也是有脾气的,当晚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锁了主卧门,不让他进去睡。
裴牧川脾气多大,不会哄她,也不会说软话,直接去公司睡了一周。
后面几天,刚好她生日,意外收到了他送的大礼。
一匹银白色的汗血宝马。
他亲自去国外,天价拍来的。
在裴宅清凉的散着花香的夜里,他抱她上马,高高大大很有安全感地坐在她身后,她偷偷藏着甜蜜依偎在他怀里。
二人骑着那匹马爽快地跑了几圈。
裴牧川还是没说软话,只说他认床,要回主卧睡。
她沉默不理他,他就将她压在马背上,咬她的唇,使尽浑身解数吻她,让她在窒息的感觉中松口,任他予取予求……
那个夏夜,让人脸红心跳。
那些记忆,竟然还像印在脑子里一样清晰。
而当时的不解,现在像线索浮出水面……
比如,那个马术教练是个长相不错的年轻男人,他当时是吃了醋在耍脾气。
比如他根本不认床,他只是想回卧室抱她一起睡……
叶清柔再次回头望。
已经不见了那道身影。
她心口闷了闷,摸出手机拨通电话:“张姐,你帮我去寺庙看看,裴牧川在不在……”
回程的车里。
裴牧川一把摘下护目镜扔地上,挽起宽大的裤脚,右腿小腿包括膝盖上一截被雪地摩托撞到的地方,乌青肿胀,看着就吓人。
李管家倒吸一口凉气,“这得赶紧去医院看看。”
“去什么医院。抹点药酒就行。”裴牧川面无表情说。
李管家唉了一声,只好拿了药酒,帮他慢慢涂抹。
“刚才,我听见夫人叫您的名字了!”
裴牧川扭头看向车窗外飞快变幻的景色,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叹息般,哑声说:“她也想我了。”
“不过,她更不想见到我。好不容易她才有新的开始。”
李管家一拍大腿:“那夫人是不是认出您了?”
裴牧川沉声:“我不会让她知道是我。”
车子开回车库。
李管家拉开车门,裴牧川跛着一只脚踩到地上,刚走出几步,整个人忽然直挺挺晕倒在地。
李管家懵了,吓得冲上去,手一伸才发现,他额头烫的吓人。
昨晚在楼底下吹了一整晚的冷风,感冒不睡觉,又去滑雪还被车撞……铁打的也顶不住这么折腾啊!
隔天叶清柔就接到了张姨的电话。
张姨说:“渣男人在庙里。”
她跑了趟寺庙,问了寺庙里的人,甚至亲自偷偷跑到了裴牧川住的禅房,看到了裴牧川的背影,他正对着墙,好像在念经还是什么。
“算渣男人还有点良心,知道面壁思过。”张姨说。
看来的确是她认错了人,那个人不是他。
叶清柔挂了电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心情,静静看着窗外发呆。
隔了几天,父亲的忌日,叶清柔飞回国,去扫墓。
墓碑前很干净,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大束很新鲜的白菊。
叶清柔怔了怔,拨了通电话给叶铮。
叶铮告诉她,他还在外地赶回来的路上,这束花不是他放的。
那会是谁?
叶清柔盯着白菊细长花瓣上沾着的露珠,抿了抿唇,心口轻轻漾起涟漪。
***
近日。
裴牧川回国扫了一次墓,再回来后就不怎么出门,总是坐在阳台藤椅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望着楼下的大广场。
一是脚受伤了不方便,二嘛……
李管家想了想,好像是那天亲自去了趟万斯的画廊,回来后他们裴董就怪怪的。
万斯的画廊里,挂了一幅画的很漂亮的风景画。
裴牧川一眼就认出了落款的鬼画符的签名:清柔。
“她替他画画了……”
裴牧川盯着那幅画沉默了很久,英俊锋利的脸孔从阴沉转为黯淡,挺阔的肩背耷拉下去。
他能干涉什么?那是她的自由。
李管家看了眼阳台上沉默如雕像的裴牧川。
这么多年看惯了他们裴董龙精虎猛的样子,现在这副病蔫蔫的……看得人怪不忍心的。
不就是画画吗?李管家有了主意。
隔天。
李管家就往家里带了一个人。
“你好,我叫伊娜。”伊娜朝裴牧川伸出手,笑容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