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钊仿若未闻唐晚凝唤出的那声“父亲”,只挥了挥手,唤来下人,示意他们将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驱赶出去。
厅中众人见此情形,顿时一片哗然,面露惊愕,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
“原以为城主对这女儿宠爱有加,没成想竟这般薄情,任由她在这大喜之日受此大辱,这让其往后如何自处?”
费劲之本就狭长的眼眸眯成一条缝,嘴角上扬。
原来唐晚凝在唐钊眼里,不过也是枚可随意摆弄的棋子罢了。
他始终记得数年前那不堪的一幕,彼时他未能克制住对唐晚凝稍有轻薄之举,岂料遭她毒打一顿,一脚踩在手臂,那痛楚,犹如骨骼尽碎,也正因那次,旧疾愈发严重。
待成婚之后,他定要将唐晚凝狠狠按在身下,让她也尝尝被人肆意践踏的滋味。
就在礼官正欲开口之时,府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稚嫩的呼喊。
“母亲!”
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若念牵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
小女孩径直朝着厅内奔来,直直跪到地上,抱住那女子,小手用力摇晃着,哭喊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你快起来呀!”
小女孩抽噎几声,又转头手脚并用地爬向费劲之,双手紧紧抱住他,仰头望着,泪水、鼻涕糊了一脸。
“父亲,你不要女儿了吗?你要抛弃我与母亲吗?你答应我生辰时来看我,为何一直都不来,我好想你啊……”
费劲之顿时慌了神,脸色煞白,额头冒汗,眼神闪躲,想要甩手挣脱,却又怕落人口实。
他先前看向妗儿时,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往昔恩爱画面涌上心头,她本就生得秀丽,那楚楚可怜之态更让他心生波澜。
他打算着待完婚后,再找妗儿细谈,过阵子将她纳为妾室,将女儿认回,那时便没人能阻拦,可如今…
唐钊见此变故,面色愈发阴沉,眼中怒火中烧,他想着不过一女子,赶走便是,可如今凭空多了个孩子,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脸往哪儿搁?一时竟骑虎难下。
唐晚凝站在一旁,目光冷静而决绝,她素知唐钊为人,早在那女子出现伊始,她便留了心眼。
想着若唐钊果断取消婚约,倒也不必将这孩童牵扯进来,她不愿让那孩童目睹这般难堪场面。
儿时那惨痛经历她至今仍无法忘怀,每每想起,都心生恐惧。
事已至此,若还能轻易饶恕,那唐钊于她而言,便真算不得父亲了。
“费兄,这?”唐钊强压怒火,声音低沉,透着浓浓的质问之意。
若是给不出合理解释,达不到他心中所盼,这门亲事,怕是只能作罢了。
费时见状,迈着大步,走到费劲之跟前,抬手猛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那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通红掌印,嘴角溢血。
“你这逆子,竟做出此等丢人现眼之事!”费时怒目圆睁,声若洪钟。
说罢,费时快步走向唐钊,微微弓腰,附在唐钊耳边低语,神色神秘。
众人皆好奇心起,纷纷竖起耳朵,大气都不敢出,却是什么都听不清。
时间缓缓流逝,费劲之跪在地上,头低垂着,额前发丝杂乱,遮住了眼中阴狠之色,双手紧握于膝前。
他只求父亲能保住他这眼看就要到手的城主女婿身份。
唐钊眉头紧皱,犹豫不决,费时所许之物极具诱惑,可眼下这局面,他的颜面扫地,若就这么轻易咽下这口气,往后还如何在城中立足?
“父亲,我不愿嫁,求父亲将这婚约取消。”唐晚凝瞧出唐钊的犹豫,双膝跪地,她仰起头,直视唐钊双眼,眼中透着决然。
唐钊目光触及唐晚凝,刹那间,那日她忤逆自己,极其凶狠的模样猛地跃上心头,如今城主之位才是攸关切身利害的重中之重,他当下心一横,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笑意。
“凝儿,劲之这孩子性子是野了些,可你向来沉稳端庄,有你在旁管束,定能改好。你们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便原谅他这一回吧。至于那女子与孩童,我做主,给上一笔银钱,打发了便是。”
言罢,他不容分说,抬手示意礼官继续婚礼流程,又使了个眼色,让下人将那女子与孩童强行带下去。
唐晚凝面色苍白,几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喜服上,她只觉心口莫名一阵剧痛,痛到难以呼吸。
她缓缓站起身来,双手颤抖着摘下凤冠。
“我不嫁。”
她想此时惹怒了唐钊,不知又会如何对待她,会如同上次一般吗?
那日,她坚称不嫁,唐钊喝令她跪在庭院,召集府中下人前来围观,以折辱她的傲气。
马鞭毫不手软狠狠抽在她身上,一鞭又一鞭,疼得她浑身抽搐,意识渐昏,只剩一口气在,直至她无奈松口应下婚事,唐钊才施施然唤来大夫诊治。
“凝儿,不许胡闹。”唐钊面色一沉,提高音量呵斥道,抬手再次示意礼官继续婚礼。
正当礼官要发声之时,一道清冷嗓音打破这剑拔弩张的僵局。
“慢着。”
青可从人群中稳步走出,神色从容淡定。
“城主这是何必呢?晚凝是我最中意的学子,我今日便要替她做主,拒了这门亲事。”她目光扫向费劲之,眼中满是鄙夷,“这费劲之在外面沾花惹草,还有一女,晚凝若嫁与他,我怎能忍心坐视不管?”
她本不欲卷入这场纷争,可她答应了若念,会在此时拉唐晚凝一把,因若念已许下承诺,会达成她心中渴盼之事。
唐晚凝此番筹谋,布下的乃是一盘险棋,眼前这步,便是她精心算计的最后一招。
她虽已安排了那母女二人,仍觉还不够,必须要万无一失。
于是,她再一次利用了若念。
“若念,若是父亲铁了心还逼我嫁,可如何是好?”唐晚凝声音哽咽,泪盈于睫,忍住心中不适,一把抱住了若念。
这一抱,让若念心乱如麻。
她素来知晓,晚凝平日总与她保持距离,对她的亲近之举多有回避。
此时,猝不及防被这般紧紧相拥,她心底忽生出丝丝缕缕的欢喜。
“晚凝放心,我去求青可出面帮忙,真到了那最糟的境地,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定能拦得住的。”若念急急说道。
她心里清楚,要青可应允,自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她当下,满心满眼只剩一事,唯愿顺遂唐晚凝所求,旁的一概顾不得了。
“多谢你,若念,你待我最是真心。”唐晚凝松开手,脸颊泛红,透着几分羞怯,在若念脸颊落下一吻。